宁知然自己做下了生育的决定,原因非常简单,在姐姐抛弃了他、他甩掉了父亲之后,他想在这人世间拥有一个真正的、永恒的、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改变的血亲。
毕竟,就算顾承锐待他再好、再亲、再无可指摘,终究没有血缘纽带维系。
当年顾承锐向他求婚,宁知然惊中带怒:“我不需要你做一辈子的护工照顾我吃喝拉撒。”
顾承锐没说话。
宁知然又道:“你去做别人的紧急联系人。”
顾承锐这才抬眼看他:“我不要别人,我——”
宁知然等待着他的下文,可也没有下文了。
好在顾承锐爱孩子。
然后故事就变成这样,宁争滔出生、长大,获得无微不至的呵护与全家毫无保留的爱,宁知然有时甚至得承认,他都做不到顾承锐那样时时刻刻的包容。工作中偶然遇到急事他可能会暂且顾不得宁争滔,但在顾承锐那里,宁争滔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世界末日都得为她让道。
在成为父亲之后的头两年,顾承锐的镜头对准的都是女儿。直到她两岁,顾承锐开始带她一起去他的每一个拍摄地。幸运的是宁争滔身体好,很少生病,抵抗力强,除去自然条件比较极端的雪山沙漠之类,一般的城市旅行不在话下。
顾承锐会刻意放缓节奏,为了她沿途偶发的好奇心随时改变目的地,高薪招聘有幼教经验的助理,每一段新旅程前都提前联系好当地的私立医院急救。他不会把有她的画面剪辑进正片中,但有时会把镜头别在她领口,拍出那种像猫咪第一视角上蹿下跳的视频,从小朋友的高度看到的世界就如儿童画般,稚拙,跳脱,是另一种奇幻的风貌。
宁知然全程参与不太现实,但碰上假期也会飞去和他们团聚。有时他累了只是想换个环境休息,便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敞开阳台的窗,一家人惬意挤在柔软大床上。
宁争滔成长得这样快乐,才使得她能无比敏锐地体察到父母的不快乐。她看到电影中男女主角望向对方的眼睛里盛着亮晶晶的星星,她看到正常的家庭中充满着细碎幸福的争吵,发现她的爸爸妈妈并不是这样的。
她发现当日常中有她自己的参与时,比如聚会、出游、一家齐坐的晚餐桌,他们确实是快乐的;可当她暂离,当她去上学、去鼓浪屿短住、或者仅仅是窝在房间睡懒觉,家里的空气就会倏地冷下来,爸爸妈妈不太讲话,不太像满含爱意地看着她那样,看向彼此。
宁争滔觉得很不忍心。她的愿望像用三原色画成的简笔画,纯粹也原始,那就是希望爸爸妈妈也像她一样快乐。
所以在那一天的晚餐桌上,在闲聊过后、满是快乐与爱的余氛里,宁争滔放下粥碗,郑重宣布:
“你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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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思明区某平层内,四下一片安静,唯有卧室隐隐传来压抑暧昧的喘息。
宁知然仰在枕上,面色潮红,呻吟掩不住地从捂在唇上的指缝间漏出来。
未久,他抻起颈子,上身难耐地一弓,失声叫出来。
云散雨收,宁知然脱力地躺在原处平复,顾承锐擦擦嘴角的白浊,从他双腿之间直起身来。
突兀手机响起,听铃声,应该是微信电话或视频。
宁知然侧目瞟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翻身,揪过扔在床下的睡衣套上,抹两把额角的汗,清清嗓子。
按下绿色键的那一瞬间,他的五官都染上了柔和笑意,只有双颊的绯红暴露出刚刚那场性事的余潮还在他体内涌动。
视频接通,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屏幕里。
画外是宁争滔的声音:“必爱诺,和妈妈说早!”
必爱诺来到他们家已经五年了。那时还住在ucb隔壁,某天顾承锐把仍是小奶狗的它抱回家来,从此和宁争滔一起在庭院里撒欢、相互陪伴着长大。虽然与三丽鸥的粉色小羊同名,但它其实是一只边牧,智慧超群,取这个名字也是因为毛发是钢琴配色,而“必爱诺”正是piano的台版音译。
宁知然看背景是机场人潮,问:“奶奶和爷爷在哪里?小心不要走散。”
宁争滔把狗狗夹到怀里,变成两个毛茸茸的脑袋一起挤在镜头前:“他们在休息室,我和必爱诺都认得路,出来玩会!”
顾承锐去刷了个牙,躺回宁知然身边,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向屏幕里说:“你上次要的那个星战飞船乐高已经买好了,回来爸爸陪你拼。”
宁争滔哼哼着应了一声,又说:“明天午餐我想吃话梅排骨,海蛎煎,蛋满灌,芋泥鸭,鱼丸汤,沙茶炒粿条……”
这里面只有话梅排骨一道算是宁知然的拿手菜,顾承锐约等于不会做饭,只能一边听她报菜名,一边给西尔芙的经理发消息。
宁知然嘱咐:“今天航程长,你带着必爱诺乖乖的,别打扰到其他旅客休息好吗?”
宁争滔不满地撇嘴:“必爱诺才不吵,它最近都学会哄我睡觉了。”
她刚刚结束在的壁球训练营,假期剩余的时间会回国内度过。提前半个月,宁知然就亲手把她的房间布置好了,枕头上摆了她在澳洲买的助眠玩偶,一只紫色薰衣草小熊。
回厦门本有直飞航班,但为了带必爱诺入舱,就买了delta飞上海再转乘私人飞机,次日上午落地。
宁争滔握起狗狗的前爪,向镜头挥了挥:“先不聊咯,我看到姨妈爱喝的那家咖啡店了,给她带两包豆子回家,拜拜!”
挂掉视频,手机顶部弹出即时提醒,宁争滔的ig刚刚更新了一条限时动态,是她与必爱诺的合照,小女孩晒得黝黑,但比新年那时长高了至少10公分,除了自己推一个大行李箱,牵大狗狗,还可以帮徐飒提一个电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