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势握住她的手,紧扣她的指头不放,叼着烟屁股眯眼神神叨叨念了番她听不懂的咒语,随即单手捏着小纸人的一条腿,歪头将星星闪闪的烟火头子凑近小纸人的头。
“唰”地一声轻响伴随火光,眨眼间小纸人化为灰烬。
刘钰都看呆了,马路另一边骤然响起的异动立刻拉回她的思绪,火速放下车窗,顶着刮骨的冷风向外张望——
被两名警察拘住的许鹤,猛一激灵,怒目圆睁抬脚踹翻往台阶上迈步的方德良。趁无人回神,行如鬼魅般将其扑倒在地,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挣开手铐,发了狂似的左右开弓猛抽方德良大嘴巴子,边打边粗着嗓子叫骂:
“个狗日的王八东西,我他妈让你贪,让你使坏,敢他妈对老子下黑手!”
“今天打不死你,老子也要扒下你这层皮!”
“你他妈配当警察吗,你他妈咋不去死呢?操你大爷的,我雷云长今儿就替天行道,让你知道知道啥叫生不如死!”
许鹤的口中发出老雷的声音,这令门前所有与他相熟的同事及徒弟们,顿时又惊又喜。
大江子更是啥也顾不得了,三步两步飞身到许鹤跟前,回首给自家兄弟们好顿递眼色,几人忙不迭跟着窜过来阻止方德良的人上前营救。
大江子则抬脚猛踩住方德良的背,一个熊抱扑住许鹤,刚张开嘴,便从嗓子眼里挤出难耐的呜咽:“师父,是你吗?师父,我的师父哎,可想死我了……”
围观的记者都惊呆了。
要不是老雷不忘正事,扒拉开大江子鼻涕淌淌的大脸盘子,直奔近前的女记者抢过话筒哇啦哇啦一顿喊,其他人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但他说出来的话太令人震惊——记者和围观群众没一会儿便将警局堵得水泄不通,争相打量令“苍天开眼还魂”的人民公仆。
眼见着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局长由特派组负责人作陪,共同出面将所有记者请进门……
“热闹”斐然的场面,不足半小时就收官了,刘钰却含笑带喜地爽了一小天,回家就和奶奶报告所见所闻,反反复复讲了好几遍都阻挡不住她倾诉的热情。
奶奶也很高兴,不停抹眼泪感叹好人有好报。
她隐隐能察觉出此事与胡肆临有关,特别郑重地向他表示感谢,这回不藏着掖着了,买来几大兜子的进口水果,花出去小一千块钱,又切好果盘送到他屋里去。
“你俩先吃着,不够冰箱还有呢,奶奶回来再给你俩整。”奶奶套好围脖,冲他们笑道,“你二姑从屯子整来俩小笨鸡儿,非要我去拿,我正好寻思要上她那给小韩整点地地道道的旱烟尝尝。韩吶,你可不知道,那烟丝还是我老头子活着前儿特意攒着的,要不是你来啊,奶奶才舍不出这点宝贝疙瘩,等着嗷,奶奶晚上就回来了。”
“嗯,谢谢奶奶,那我就舔脸等你的好烟了。”胡肆临回应道。
目送奶奶下了楼奔着二姑家的方向去了,胡肆临收回目光直戳刘钰的脸,冷下声音:“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刘钰不曾放下手里的果盘,依然吃的开心,眼都不抬,慢声拉语道:“装到你看出来为止呗。喏,你现在都看出来了,我就不装啦!”吃掉最后一粒又甜又大的葡萄,笑容不变,眼底却漫起浓浓的嘲讽。
相视良久,她缓缓起身走向他,如他一样倚在窗台边,平静地问:“咋,你不喜欢吗?”
她掰起指头一一细数,“听话的我,慈祥的奶奶,一成不变的家,欢声笑语的日子……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你看,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为啥你还是摆出一副像谁欠你八百万的嘴脸?要我说啊,就算给你十个八个听话的我,一百个梦寐以求的家,你都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岁九,你就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全世界的好东西加起来也别想填补你那颗欲求不满的心!”
岁九,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蹦出,他有了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像是难以理解般歪了歪头,他目光闪闪,最终悬在她已经近8个月的肚子上,好一会儿,呆呆地伸手抚了过去。
刘钰急忙后退半步,满面嫌恶骂道:“别他妈碰我孩子,你个脏东西不配!”
是啊,他是脏东西。
摊开手掌,他垂眼望向那双一点血色没有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再抬首,满目阴鸷。
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使劲儿往怀里拉。
她叫骂不迭,他充耳不闻,从后背死死箍住她,贴在她耳边发出桀桀的笑:
“我脏?你又干净到哪里去呢。”
“借刀杀人那一套,你不是用的挺开心的么?恶人就不是人了,坏蛋就统统该死?”
“小钰啊,你真是天道教育出来的傻子!正邪黑白既然在你眼里那么分明,你可对杀害周燕玲有过一丝歉疚悔意?不是照样好吃好喝过你的自在日子,把人命看成死鸡死鸭,与我有什么区别!”
她的七寸在哪,他分外清楚,轻而易举便将她的心防轰塌。
刘钰停止挣扎,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一点点移至自己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抚摸,每一下都像抓着她心脏,不知何时才会用力攥紧,要她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他肯定舍不得她死。
如是说:“我改主意了。杀掉一个讨厌的人倒是轻松愉快,就比如那个罗里吧嗦的经纪人和那个没眼力见儿的助理。小钰,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天你来省城找我前,我用一把刮眉刀宰了他们,就扔在总统套房的卫生间。那壶红糖水啊,根本就没有什么姜呀益母草的,是人血。各取七窍三滴血,溶于水中饮下,可保你百日康健无虞,顺利产下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