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刘长河这恭敬善良的老儿媳跪地叩首乞求,她是连刘钰的面儿也不会招的。
不为别的,她真心不想在这个当口给孩子添乱。
奈何事事难合心意——
胡老太太一念之仁为刘钰纳福添气,惊动了疯魔的岁九。
虽不知刘钰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舍命保胎,但岁九很怕她想不开一头撞死了事。
他俩毕竟还有个扯不开的羁绊牵连着,若她死,他也活不成,干脆将计就计——
知道刘钰等人在调查方局长,便想法子从大牢里放出雷春龙昔日的表妹夫、后来的仇人许鹤;再联系好暗中监视老刘家的一兵一卒,假借买灯具去店里顺走沾了雷春龙指纹的螺丝刀;特意观察雷春龙那阵子的穿着打扮,吩咐与他身高体重差不离的许鹤按兵不动;只待时机成熟,用最为残忍直接的方式要刘钰再也翻不出他的手心。
所以老雷是最好的目标。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警察死了必定举世震惊。
如果杀他的人是雷春龙,那么对刘钰而言就是致命一击。
这样滴水不漏的手段,令那位深居浅出的大领导都赞许不已。
直接给了岁九特权,要他借助此次入关东的综艺拍摄活动,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他盼了半辈子的延年益寿之法。
事成之后,另许他不容小觑的身份地位,助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仙中仙做人上人,怎么快活怎么来。
元旦中午,刘钰和奶奶、老姑吃着饺子的时候,方局长带大队兵马,乌泱乌泱地来了。
一水儿的大盖帽站满屋子,还有好几个挎着枪来的。
奶奶再不明白咋回事也悬起心,将六神无主的老姑和淡定自若的刘钰护在身后,打算独面来者不善的乌合之众。
刘钰却笑着推两位长辈进了雷春龙姥爷的卧室,扣上房门,在众目睽睽之下,镇定回到饭桌前,继续吃饺子。
这是老雷亲手包的。
她含泪一个不落吃完。
举起一杯温水将满嘴散发着香料气味的渣滓咽下,刘钰抹了把嘴,斜眼轻蔑地望向方局长。
“好大的排场呀,方局。”
她冷冷一笑:“怎么,不装了,终于愿意和我把话说清楚了?”
59-我为刀俎(3)
方德良并不意外刘钰的态度,抽过她对面的凳子坐下,隔着一张小长方饭桌,十分坦然地面对她淬着毒箭的眼神。
他明白这是个坦白局,但真让他起头,冷不丁又不知从哪说起。
微微沉吟,他扬手示意手下递过来一迭资料,用力摔在桌上。
特意翻出老雷遇害的照片,让她看清楚那血呼啦的惨烈场面及那把丢在血泊里的螺丝刀。
食指重重在照片上磕嗒数下,他语气严肃道:“我们和萨区警方联合勘查,今天半夜12点过3分,雷春龙开着名下二手长城皮卡载死者雷云长返回石油城;12点37分将车停在雷云长家单元门附近的小广场。二人同时上楼,5分钟后雷春龙独自下来开车返程。就在这5分钟内,雷云长被这把口径05的扁头螺丝刀捅颈部、腹部及左眼,共计6处伤口,当场身亡。现场未发现除他二人之外的指纹、足迹,同时间段进出单元楼的也只有他们俩,因此——”
“因此你们断定他是杀人凶手?”刘钰不耐烦地打断他,看着他说,“方局,既然是来唠正事的,你跟我扯这些虚的有意思吗,话从你个大局长嘴里说出来,当然咋说咋有理!省了弯弯绕绕吧,挑重点一次性说清楚。”
“刘仙姑果然是个爽快人,那咱就好好聊聊。”方德良冲一帮人挥挥手,“刘仙姑是个没经过这种事的妇孺之辈,你们在她会紧张,有些事啊,我这个做长辈的必须单独给她讲明白才行。你们先出去待命。”
“是!”
得到指令,各队长带人火速离开,把空间全然留给针锋相对的两个人。
目送众人散尽,方德良长舒一口气,从大衣里兜翻出烟盒子和打火机,抖出两根烟,笑眯眯递给她一根。
她不接,他无所谓地扬扬眉,歪头给自己点上烟,开门见山道:“刘仙姑,我们一上午查遍了从你家出去每条路的监控。说来真邪乎啊!半夜1点25分到凌晨4点57分,全城的电子眼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故障,要么信号中断,要么被啥玩意儿遮挡住,再不就干脆黑屏,但5点左右就逐一恢复运行。我很好奇,你到底用了啥方法,能这么轻轻松松破坏公家财产,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刘钰笑了:“方局,空口白牙的诬陷我以前只是听说过,今天你真是让我开眼界了,子虚乌有的东西都可以当证据使。我倒想问问你,难道现在公家办案都喜欢端着屎盆子四处往人头上扣,连具体咋回事没弄明白就敢上人家里来耀武扬威了吗?呵,怪不得那老些人都挣命往体制里考,合着这活儿真好干呀,吃干饭的,个个也能享受好待遇。”
“得,你这张嘴一向厉害,我也不是头回知道,多余的不跟你扯了。”敛了笑,方德良露出凶相,“我只问你,雷春龙藏哪去了?趁能好说好商量,你最好坦白从宽。等全网通缉令下来,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说不准,你都会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