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此时此刻别无选择,唯有听刘钰的话。由着她耗费岌岌可危的精气,保护余下的,在他们的生命里重如泰山的人。
泰山压顶,沉又沉。他低头认了她的安排。
按她的要求,忙不迭去找小刀,揣着两三口袋的烟盒子,回到她跟前,亲手扯开她的睡衣,一笔一划,沿着纵横交错的疤,忍痛添新痕。
割肉的疼让刘钰很快满头溢出细汗。
怕他难受,死命咬牙忍着不敢吭声,打起精神,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念那催动咒符的晦涩歌谣。
当最后一个字符渗出血珠,雷春龙颤抖不止。
周身暖意突然被四面八方袭来的阴寒之气覆盖。他打着哆嗦将刀和手机扔一边,费力凝神扣紧她的衣服,随即起身,晃晃悠悠往门外走,踩着遍地新雪,深一脚浅一脚前行。
每走一步,脑海里就会传来她哽咽的叮咛:
“这些烟,足够你抽一个月的。”
“记住,每晚12点到凌晨3点之间再点烟。”
“天亮了绝对不能抽!你是带了仙儿的,他们会让大师寻着烟气逼你现形!”
“树妈妈那头说不定会去逼迫尤兰婆交代你的情况。为了不让老槐门感应到你的念头随身护法,我请来安县所有没进堂口修炼过的厉鬼遮掩你的踪迹。”
“今晚放心大胆的逃吧!”
“厉鬼们会沿着你走过的路列队相送,帮你遮住每条路上的眼线。”
“只管走,别回头!”
曾经他对她说的话,她郑重其事还给他。
却不再是失意时的鼓励,而是饱含深情的诀别。
她至今不曾告诉他——
怀孕6个多月,胎心砰砰作响,孩子时不常在肚子里翻腾,看上去那么健康那么有活力,并非全部仰赖那一仙一鬼施法保护,主要原因是她这个当妈的,已经对孩子下不去手了。
当初奶奶回老宅为祖传的老牌位上香,请胡老太太上雷春龙的身,好好给家里这咋都不舒服的小孕妇看诊,老狐仙一搭脉就知道了为娘护崽的心思。
感念于她的母爱,胡老太太隐瞒她的心意,只是捧着一大把沾着仙气儿的红枣递到她手里,让她尽量吃干净,能挺一时是一时。
“你媳妇奔着求死的心了。”
这话,胡老太太含在嘴里绕乎三番五次都无法道出口。
半年前狐门大乱,她不是不知情,碍于多方施压和那个永远不能讲清楚的缘由,她火速与老刘家划清界限,好长时间不敢过问大太爷那位逆徒与刘钰的是非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