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犹在,只不过她没那个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情绪上。
何况母亲很早就在她的世界中淡化了。她未尝打扰,刘钰有自知之明,不去触霉头。
她抽烟听张青艺絮叨为女儿的筹划,非常平静。胡肆临站在她身后,将手搭在她肩上,有些担心地问:“小钰你还好吗?”
17-荒村诡事(2)
果然,心里的小波动逃不过他的眼睛。
刘钰假借揉肩,拍了拍肩头空无一物却异常温暖的地方,跟他交心:“我没事。”
“嗯,那就打起精神来,”胡肆临俯身贴在她耳畔轻语道,“接下来是一场硬仗。想不到,开年就给我门送这么大一活儿。”
刘钰用力咬碎嘴里烟屁股的爆珠,挺起脊梁,主动开口打断张青艺:“张老师你今天过来,是要问何家屯拆迁改造小吃一条街,能否得到一块地创办学校吗?”
张青艺微怔,旋即眼露喜色,信服地猛点头:“对对对,仙姑你可说的太准了!”
她转头拉住心不在焉的张勋可,“大可,当着仙姑的面,老师也不跟你藏着掖着的。我听我家你叔说,过了二月二何家屯一准开工动土,市局那边给的时限就是到今年国庆节前后必须把小吃街弄出来。我吧,我咋想的呢……”
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依然带着乞求的意思,不停在张勋可和刘钰身上打量。她缓缓说:
“这些年当班主任我攒了一身病不说,也没赚多少钱。”
“大可,我家你媛媛姐出趟国我就得往出拿几十万,后边再继续深造吧,钱将将巴巴够。等她学成归来,总得帮着安排工作,以及今后结婚生子啥的,哪都得用钱。”
“我就寻思,不管咋样我都得为我姑娘多攒点嫁妆。我家你叔,你也知道,他那人老实过头了。你说说,跟你爸混好几年,你爸怎么提拔他都像少根筋似的!我呀我也不图别的,只要他踏踏实实把现在手里的买卖做好就成,我没想指望他太多。要不是我姑娘上学的事摆在这,我也不能那么早办病退,去别的教育机构上班呢。”
“唉……不过,也多亏去给人打工了。我感觉吧,在教育口吃饭确实能赚到大钱的……去年我同学有意找我合伙做私立学校。今年我托人去教育局问过了,领导啥的也都松口了,学校选址这事,我还专程来问过仙姑,选来选去就是没有称心的。何家屯那边,你叔跟我说有片沙果林也被规划进小吃一条街了。正好,沙果林的主人是你师姐的爸爸,正经挺大一块地呢!”
“我听说……我听说你爸没谈拢价钱,人家不愿意搬走,双方僵持住了。所以吧,今儿我来问问仙姑,他们家到底要多少钱才满意,或者有没有啥别的办法能让他们答应拆迁。”
整半天是这么回事。回想起父亲昨晚喝大了回来发脾气骂人的样子,张勋可站在楼梯边陪妹妹逗狗玩,听了几句父母间的对话——
“你看你,跟老钟生啥气呢。他那人向来没啥眼力见儿,张老师总跟我抱怨他脑筋不好使。你呀,就不能太当真,酒桌上都没少喝,哪说哪了吧。”
“那是脑筋不好吗?他就是故意在领导面前让我难堪!”
父亲将领带扯下丢在地上,晃晃悠悠栽进沙发里,“我说了多少遍,沙果园那家人就他妈不能惯着!许了三套房还不行,非得让我再给80万,凭啥?我该他们欠他们的?钟民喝两口马尿就开始跟领导哭诉我怎么怎么抠搜了,我怎么怎么油盐不进了……要不是看在他媳妇教过咱儿子一回,我都想大嘴巴子扇他!”
“嗐,都喝多了,他爱说啥说啥呗,”母亲递上一杯热茶,轻轻柔柔抚上父亲心口,“消消气,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不听他的就行了嘛。”
“废话,那指定不能听他瞎逼逼!”父亲打了个酒隔,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抬眼间便看到了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小兔崽子,你还有脸站那卖呆儿?老子收的那几条好烟你又拿走喂哪个爹了!”
张勋可忙缩回脖子,放开妹妹小手直奔自己卧室,抄起外套就往楼下大门跑,说了声:“我有约,先走了,爸妈你们早点休息。”
他推开门跑了出去,身后是父亲咬牙切齿的喊叫:“犊子玩意儿,狗屁不是,就他妈知道混日子!我是指不上你继承家业了,将来我死那天,你一分钱都捞不到——”
门一关,父亲的叫骂和母亲的哄劝都被隔绝开来,张勋可拍了拍胸口,长舒闷气。
那么,那几条好烟到底“喂哪个爹”了呢?
张勋可斜眼看向刘钰纤纤玉指夹着的那根细长的烟,心里有些小得意,默默隔空回应父亲:“不是爹,是儿媳妇。肥水不流外人田吶!我的好爸爸,这还是你教我的。”
胡乱想着,张老师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仙姑,你帮忙想想辙。沙果林主人的生辰八字我都从学生那要来了,你看看。”
刘钰都没移开眼珠看她手机屏幕,捻起指头喃喃自语一顿掐算,直言:“此人生于甲辰龙年七月十五,癸水命日干(就是出生日)为癸的人就是癸水命。通常认为癸水命的人命不好,人生坎坷的意思。癸水有“扶桑弱水”之称,为纯阴至弱之水,命里多水火方能相济。——摘自八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