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宣榕忽然压低了声音,“舅舅,我遇到了三桩案子。”
谢治不动声色道:“唔,有听说。永昌侯世子那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的。消息刚传回京那几天,人人自危,都在想有没有做什么‘强取豪夺’之事。”
宣榕轻轻叹了口气:“只有害怕,才会自危反省么。在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何事?”
宣榕皱了皱眉,道:“您看,瓜州之地,受害者其实是哪
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在章平替考之中,受害者是已然中举、功名在身的学子;而伪造的贪腐案中,已有官职的人也死得悄无声息——到底要身份高贵到哪个程度,才有自保之力呢?”
帝王轻扣桌案,沉吟道:“作为大齐身份最高贵的人——虽然这么说有点臭不要脸——舅舅可以告诉你,无论到地位何等,都会身不由己。”
他点了点殿外天空:“我已经一月未出天金阙,两年未出京了,二十一载未沾词曲了。朝臣奏折如雪,都在为各自势力,为自身坚守的道义筹谋。说的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得从这些自相矛盾的话里,得出判断。
“有时候看他们吵架,我都在想,给朕一刀子算了吧。”
谢治越说越悲愤,指着头顶道:“看到没,绒花儿,白发!你舅居然有白发了!!!想我当年也是英俊潇洒的儿郎,如今,这么年轻,就,生了华发!!!”
宣榕:“…………”
好在,帝王也只是说些俏皮话哄哄晚辈开心,话锋一转,严肃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过年开开心心的,多来宫里走走,别为这些事儿忧烦,嗯?”
宣榕愣了愣,笑道:“好。”
这次进宫,本也就是把顾楠礼物送上,把成卷的各地见闻献上。
帝王有会晤,没多留宣榕,她和皇后用了午膳,让车夫把自己送到西城。马车晃悠悠拐入巷道客宅,接了人,换了辆无标志的马车,又晃悠悠地向北而去。
宣榕从车上暗柜里,掏出脂粉,将眉心朱砂隐了,又在眼尾勾了枚泪痣。
耶律尧在对面靠坐,他手长腿长,本宽敞的马车莫名局促起来。慢条斯理点评道:“你这,画了和没画一样。气质未变。”
宣榕不以为意:“别把我立刻和‘昭平’对应即可。”
说着,她又从车匣里掏出一迭图纸,分给耶律尧一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三仪设了兑换处,专用高价在民间收购图纸,会对这些会很感兴趣的。你到时候在堂内走走,看看可与记忆里有无重合。”
耶律尧懒洋洋应了声。
不知是否踩到了毒发的轮回日,他今日兴致不高,宣榕指什么做什么。
一炷香后,两人已是在嘈杂纷扰的制司三仪堂一楼。
此处建造开阔机巧,处处木制雕刻,像是炫技一般,偌大的悬顶是满天星宿,足下是大齐版图。
星宿用夜明珠磨制,颗颗处于轨道,随着四时季节而动。版图虽为了机密,与真实的地形有所差异,但其上山水河流,逼真浑然,还在脉脉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