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工部出了事情,和国公爷所属的兵部没什么关系,但是国公府的二老爷就在淮南上任,这里头多少会有些牵扯,所以皇上只钦点了几个人,一起进宫商讨这件事情的补救办法,国公爷战战兢兢的听了皇帝发了半天的火,回家一听,这次皇帝无名大火的起因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暗中给人做线人,捅了这样一份奏折上去,顿时打发雷霆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轻重?他们一个是皇帝的亲儿子,一个是皇帝的亲侄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胆子做这样的事情,我问你,当初为什么不和豫王直说了,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国公爷气得嘴唇发抖,他再没想到自己一直呵护着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有一种一巴掌扇死他的冲动。萧谨言虽然暗中叫苦,但也只能如此,豫王这个猴精一样的人,更何况按照前世的发展,他最后还真当了太子,这姐夫以后可是能当皇帝的人,如何能开罪的起,少不得要替他多背几次黑锅的。“这种事情我怎么敢跟姐夫说,他素来小心谨慎,万一不肯帮这个忙,还害了小郡王,那岂不是我的不是?”国公爷见他还顶嘴,只气得嘴唇发紫,当初是他自己看上的女婿,自然知道豫王的城府深沉,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老实沉稳。国公爷咬了咬牙,只命下人去祠堂将那祖传的家法请了出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萧谨言的身上招呼。皇帝虽然这时候还没到计较这件事情的时候,可难保他哪一天就想了起来,与其到时候皇帝亲自来查,不如就先把萧谨言打一顿,到时候再悄悄的在皇帝跟前陈情一通,没准还能逃过这一劫。国公爷越是这么想,便越生气起来,他虽然弃武从文多年,但这收下的力道却还是有几分的,如今天气将将热了起来,刚脱了夹袄换成单衣,不过就是几鞭子下去,萧谨言便觉得身后热辣辣的疼痛,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时候孔氏刚刚送了萧瑾瑜他们离开,正在荣安堂里头陪着赵老太太说话,婆媳俩难得能说上几句话,本还是和和气气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小丫鬟火急火燎的来传话道:“不好了,世子爷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老爷请了家法去书房,这这时候里头正传鞭子声出来呢!小厮们吓得一个不敢进去,老太太、太太快去瞧一眼吧,去迟了只怕世子爷也不好了。”孔氏被吓的差点儿就站不稳了,丫鬟们忙上前扶住了她,孔氏这会儿急的眼泪汪汪的,只急忙道:“老太太,老爷这是要做什么,他是要断了我的命根子啊!”赵老太太也没见比孔氏镇定几分,毕竟萧谨言是这家里最看重的人,只见赵老太太颤着手道:“快、快去外书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要做什么!”话说到最后,声音已颤得说不出来了,几个丫鬟也忙不迭就上前扶着老太太,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外书房去了。萧谨言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了,偏生他也不是十七岁的孩子,便多了几分羞耻心,只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扛着那鞭子落到身上,一时间额头上的汗只哗啦啦的落下来,眼看着连跪也跪不住了。萧谨言这时候稍微还保有着灵台的一点清明,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凸出来,他心里知道那两个人他谁也不能得罪,阿秀的事情,他是欠了周显的人情的。而豫王那边,能让他们不拿自己的婚事当筹码,自然也要拿出几分让他开不了口的理由来。萧谨言这么一想,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再值得不过的,只忍着疼,微微的闭上了眼睛,一直咬紧牙关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了下来,人就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众人赶去外书房的时候,国公爷已经打得一头汗的坐在梨花木的官帽靠背椅上,手里的马鞭还沾着血,他一双眼睛涨的通红,看着萧谨言昏死在青石地板上,忽然觉得有些愣怔。从小到大,萧谨言从不是一个祸头子,便是小时候不爱念书,被领到书房里头来教训,不过就是拿着戒尺吓唬着打他几下。唯一真的动用了家法的,也不过就是小时候孔文过来国公府玩耍,两个孩子上树掏鸟蛋,结果孔文一跤从树上摔下来,晕了半天那一次。如今想起来,国公爷也想不起来当时的那种震怒了。外头小厮汇报说老太太过来了的时候,国公爷只稍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没了知觉的萧谨言,起身甩了袖子道:“你们两个去喊几个人过来,把世子爷送回文澜院去,就说这里没什么事情,让老太太请回……”国公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赵老太太只拧着眉头带着一群人冲进来道:“请回,你要请我回哪里?我孙子都要被你打死了,你还要我回哪里?”赵老太太虽然是武将人家出生,可一低头看见萧谨言被打成那个模样,顿时也就心疼了起来,只不顾三七二十一,撒开手上前一边捶打着国公爷一边哭着道:“我生了你这个逆子,你不会做别的就只知道作践儿子!”国公爷被赵老太太打的躲避不及,一边赔不是一边安慰,偏偏还不能把这中间的缘由给说出来。孔氏跟在赵老太太身后进来,才进门就瞧见萧谨言后背那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早已经被血水给浸泡了起来,就连那紧实的面料上头都被勾出了几个破洞,依稀能看见里头染血的雪白中衣。孔氏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只上前跪在萧谨言的身边哭道:“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孔氏素来在国公爷面前听话顺从,今儿为了萧谨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见国公爷被赵老太太打的躲来躲去的,只开口道:“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这时候几个小厮早已经抬了宽面的春凳过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萧谨言抬起来,萧谨言的身子被挪了一下,只觉得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时候国公爷也忍不住担忧起来,方才他一时气急打的太狠了,这会儿细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萧谨言的身子自去年落水之后,便一直不太好,这次万一真的打出一个好歹来,他如何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这时候赵老太太忙开口道:“快去请太医来看看。”国公爷想起这事情的要紧来,只连忙拦住了道:“老太太还是别请太医了,省得让更多人知道了,请宝善堂的大夫过来瞧一瞧便好了。”赵老太太这时候也来劲了,只挖苦道:“打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会被外头人知道了?你就是这样教的孩子?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打他,他又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一顿好打?”这一下可还真难倒了国公爷了,他这一顿打,分明是用来堵住皇帝的嘴的,可家里这一众女人的嘴,要用什么来堵上呢?国公爷只想了想,开口道:“我方才问了他几句功课,他竟一句也答不上来,我上回临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要是他功课没长进,我就把他那新得的小丫鬟给卖了!”孔氏听国公爷说起这些来,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只站起来哭着道:“儿子喜欢个小丫鬟如何了?他这样是跟谁学的?”国公爷被孔氏这么一句挖苦,脸都变色了,但一时却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句子来,只开口道:“儿子年纪还小,就想着这些,我是为了他好!”“为了他好你就要打死他吗?别忘了他可是萧家唯一的嫡子!”孔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似乎这二十来年的委屈一下子就发泄了下来,红着眼泪跟国公爷争论起来。这时候萧谨言已经稍稍有了些神智,见他们吵了起来,便勉力开口道:“你们别吵了……”赵老太太瞧见萧谨言醒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撇下了国公爷跑去看萧谨言去了。孔氏也只把国公爷给撇下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把萧谨言给抬到了文澜院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