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愕然,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想多了吧!不可能,不可能呀!
可这年岁,都又对上了。
等他回过神来,却见这一行人已经走远,转过弯,转眼不见了。他迅的朝前追去,却见对方已经上了马车,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这么来,然后又那么走了。
侄孙从后面撵来,问说:“叔爷爷,那人是谁?”
是谁?
怕是了不得的人!
老人长长叹了一生气,身形都佝偻下来了:官家尚在宫中陪他的贵妃,那新宋的官家却已经跑到临安这天子脚下四处活动了。将来若何,还用想吗?
可到底是南宋老臣,一时间涕泪横流,但看着身边一脸无措的孩子,又咬牙道:“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做忠臣直臣,赤诚之臣的。”
我做不来……但我也尽量不去做叛臣!
我不曾背叛赵氏皇族,也算不得是叛臣吧。
回了客栈,龙儿就跟她爹说:“已经叫人监视了。”
朝闻阁的势力在南宋,还是很可观的。
四爷嗯了一声,叫孩子别紧张:“没来过临安,正好在临安附近转转。”然后又跟完颜康商量:“据说牛家村就在临安附近,你要不要回去一趟。”
完颜康就看杨过:“要不过儿回去,祭拜一番。”
杨家和郭家祖辈尚有坟茔在牛家村,又有郭啸天的墓在那里,如今到了附近,理应过去一趟。
完颜康是顾忌着四爷,不好抛下主公自己走了。
四爷就说:“到哪都是转,正好去看看。”看看这个事故多区。如今也不怕了,反正该生的都已经生了,想来也不会生点别的了。
他们低调的出城,奔着牛家村而去。而另一边的南宋皇宫里,杨太后却接到了传信,说是杨公求见。
能被称为杨公的,如今这天下,只一人而已。那便是太后的哥哥,官家的舅舅。
不管血缘上有没有舅甥关系,总之礼法上是如此的。
杨太后放下手里的书卷,问宫人:“杨公?哪个杨公?”问完才恍然:“是杨公啊……”
宫人言说是。
杨太后倒是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来:“哀家的兄长……怎么能不见呢?你亲自去,把人请进来。”
杨次山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太后的面了,两人这么一见面,都愣住了。
杨太后不等杨次山行礼便道:“上次见兄长,恍惚还是昨日。不想如今再见,兄长却已华满鬓……”
“太后也是越清减,当以凤体为念。”他说着话,就被宫人扶着坐了过去。
等上了茶点,杨太后摆就摆手,打了宫里伺候的人:“兄长十余年不曾进宫,甚至都不曾回临安城来。这次突然回来……又直接进了宫,只怕是有要事吧。”
杨次山抬起头:“我杨家能有太后,享无限风光富贵,原本不该多求。十多年来,老朽身在荒野,也总以为是看开了。可真等意识到一日老于一日,时日无多之时,却现……这心里还是有放心不下的……”
杨太后就皱眉:“那依兄长,如何才能安心?”她沉吟片刻:“以哀家看,哥哥身体也还康健,二十年寿数也只是等闲。莫说是二十年,哪怕过上十年……那时候再着急也为时未晚。对杨家,我是安排的。官家如今只一独女,甚是爱重。将来以帝姬之尊,下嫁杨家,又再可保杨家一个甲子的富贵,如此,兄长认为还不可吗?”
杨次山沉默着没说话,心想,南宋还有没有一个甲子尚且都是未知数,如何敢奢望这种虚无缥缈的富贵。好半晌他才叹气道:“而今就老朽和太后二人,有什么话,老朽便放肆直言了。”
杨太后朝后一靠,露出几分淡然来:“你我兄妹二人说话,有什么要遮掩的,但说无妨。”
杨次山抬头,直视杨太后:“十年之后,谁来履行太后今日所言?”
杨太后皱眉,这话很是大胆。这就跟说自己能不能再活十年还是个未知数是一样的。
心里的怒意一起,她便冷笑一声:“那依兄长所言,想要哀家一个什么保证?”
杨次山摇头:“怕是太后误会老朽的意思了。”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如今官家对太后您可还好?”
杨太后便不言语了。在前朝,自史弥远死后,官家是再不肯听她的只言片语了。而在后宫,因为当初坚持立了谢氏为皇后的事,跟官家的心里有多少有些嫌隙。便是那位贾贵妃,也因为没有登上皇后宝座,在得宠之后,对自己这个太后,也是多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