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泛黄但眸光流转的眼睛犹如鹰隼般锐利有神。
紧抿的双唇微微张合，谈吐间嘴角不时扬起自行之色。
黎峰腰背挺直，双臂自然摆动，不急不缓的步子踏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脚步声。
全场的杂音随着他走向讲台的步伐而慢慢歇止，作为银越实际掌权的黎氏家族少壮派的领军人物，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汇聚在黎峰身上。
“欢迎各位莅临的来宾，这是我首次主持的交流会，若有不周，请多包涵。希望大家能取得令人愉悦的收获。当然，如果对这次的收获不够满意，请务必告诉我，我明年为你提供折扣。”
作为越南华侨后裔，而且长年保持与华夏密切往来，黎峰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简简单单的开场包含的信息却不简单。
与银越多有合作的客人从彼此交流的眼神中读出玩味的内容。
首先，银越交流会有点像黎氏家族的传统，作为迁往越南且发家的黎家，生意重心并不在交流会，但每年交流会负责人的身份却代表着黎家内部各派权力的分配。
所以每年交流会的负责人在黎家几房的轮换，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银越组织权力的的更迭。
现在黎峰敢说出他负责明年的交流会，这说明了他在黎氏甚至银越内部地位的稳固。
其次，黎峰表示他能提供折扣，这表示他不但是交流会的负责人，而且手握的权力很大。
要知道银越交流会的展品大部分由黎家的宗族库房提供，黎峰若是在展品交易上能提供折扣，他在黎家宗族的权力已然不言而喻了。
又一番简洁的客套话后，黎峰开始介绍这次准备的3件展品：一幅油画，一个雕塑，一块石碑。
油画是19世纪中叶印象主义作品，名为《真与伪》，画风细腻，颜色渲染和谐而极具视觉冲击力，颇有印象派名家雷诺阿的风采。
画中2位相貌相似但神态迥异的女人以不同的姿势纠缠在一起，一位面容白皙带着灿烂笑意的少女拖着乌黑发臭的的身躯，十指剐蹭着另一位中年妇人的皮肤血肉。
被抠挖的妇人双目紧闭，表情麻木，俨然一具生命消逝的尸体。
雕塑是一件檀香木雕塑，以一面两相的仙人像示人。
越南木雕久负盛名，工艺精致，栩栩如生。
这件仙人像雕刻选用上等的檀香木，年岁悠长却隐有芳香缭绕。
仙人半张脸隽永沉默饱含岁月的沉淀，半张脸斑驳扭曲不满金漆裂痕。
但扭曲半脸上的金漆并非劣质金粉，而是先髹以生漆，再贴以真金，历经数百年敝然金光灿烂。
这种真金镶嵌的木雕大多法相庄严，典雅平和，但这尊木雕的半张破裂金面充满不净与奸诈。
同样的样貌呈现两幅截然不同的面相，却是矛盾而统一，并无违和冲突的感觉，工艺令人惊叹。
轮到介绍残破石碑时，黎峰好整以暇地顿了顿，让大家自行观察一会，并没马上介绍。
石碑材质是花岗闪长岩，从它的形状与缺口来看，应该是原碑裂开的一部分。
无论是碑阳（碑身正面）使用的铭文字体，还是碑身两侧斑驳的枝叶纹，皆有不少的破损，铭文的正下方，镶刻了方型印章。
外貌确实古色古香，浑厚沧桑，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郑……郑和！？”
有个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场内不少人感到惊诧，石碑正下方的方型印章里，雕刻赫然是“郑和”二字。
黎峰双手撑在桌面，身体略微前倾，神情自信地从嘴巴挤出五个字：“传奇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