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中期,以色列的专家鉴定这是一幅荷兰17世纪的画作。”纪贯日简短地说了一句,好整以暇地左右扫视一下。
场面一片哗然,17世纪?荷兰?!
“维……维米尔?那是维米尔的署名?!”一道声音颤巍巍地响起。
哗然顿时变为震撼,乔远图等人无不瞠目结舌。
玩这么大吗?维米尔?!荷兰艺术黄金时代三大画家之一?!
开什么玩笑,这确定不犯法?
“厉害厉害,这位先生好眼力,对维米尔大师画作有很好的艺术认识!”
在场面行将失控时,纪贯日轻飘飘地接了一句“这是一幅赝品。”
宴会厅气氛瞬间将入冷却,众人茫然,迷惑,不解……
“油画的作者是个杰出的伪造天才,他用特殊的技艺跨越两个世纪的时光,把维米尔的神韵还原到19世纪的画布上。”纪贯日笑容灿烂道。
“我提到过,它面世时曾得到以色列专家的肯定和背书,被误认为十七世纪的名作,那作者是如何完成的呢?”
纪贯日切换图片,各个屏幕上显现出维米尔大师的几幅室内画作。
“作者为了赝品仿旧,特别几个令人惊叹的工艺。首先,作者仔细研究了17世纪黄金时代维米尔常用的颜料的用料和制作配方,尝试用相同或者相近的材料模拟出大师的颜料,营造出17世纪名画特有色彩质感。”
纪贯日调整屏幕影像,给画作表面一处来了个特写,上面有许多龟裂纹。
“年份悠久的油画上,颜料会自然干裂,呈现各种细微的龟裂纹。同时加入苯酚——甲醛树脂,使颜料变干燥硬脆。他将涂抹好的画作放入100度左右的烤箱里小心烘烤,再用圆柱体滚一下,大家可以想象为一个天才用名贵的花瓶,或者一文不值的擀面杖在油画上压滚一遍,呵呵,那场面真是一个行为艺术的浮世绘。”
纪贯日不羁地笑笑,比了比擀面的手势。
“最后,也是画龙点睛之笔,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些灰尘洒在画作上,让它们自然匀入颜料裂纹内,这样明艳的颜料与干燥的皲裂被尘埃完美融合在一起,瞬间完成了两个世纪的时光沉淀,造就一副能骗过当时无数专家甚至博物馆的赝品。”
主屏幕画面切换到油画的签名,同时旁边几个屏幕显现出维米尔画作的签名。
“当然,一副画作的作者署名也是重要一环,大家可以看得出这位画家与维米尔真迹上的签名极其相像,因此他被称作盗取维米尔双手的骗子,他的画作甚至把纳粹军方都骗到过。”纪贯日侃侃而谈,介绍起这位欺骗大师,台下名流大都对其戏剧化的人生很感兴趣。
但赝品始终是赝品,无论承载多么传奇的故事,也跨越不了赝品与真品的壁垒。与吕釉涯的紫砂壶完全没有可比性。
“补充一个小资料,在它的画框上,作者在暗纹里刻上不起眼的文字,”纪贯日顿了顿。
“神弃。”
神弃?神放弃了什么?
一副虔诚的修女祈祷图,为什么在隐秘的边角留下如此不沾边的词语。
疑惑不解的低语纷纷响起,此时除了主屏幕外的各个屏幕全都转暗。
一张特殊光线扫描被电脑处理成像的画面显示出来,一只狰狞恐怖虎头展翅异兽傲立与炼狱战场中,作撕咬状。
异兽周围遍布各种神情扭曲痛苦的面容,填满各种负面情绪,一股莽荒血腥的堕落煎熬感扑面而来。
“这副赝品的真正价值是作者用颜料覆盖的画纸。通过欧洲和北美多家权威机构的专业扫描,作者其实是在一幅画纸上面重新盖上新的颜料来完成这幅模仿维米尔的高级赝品。而画纸本身的图案正是屏幕上所显示的。”
“根据机器检测的结果,画纸年份可早到清朝早期。”
此言一出,解贾乔远图等几人无不惊骇莫名。
如果画纸原作是清朝画作,就凭它的年岁,价值足以作为一些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了。
当然,难的就是这个“如果”。
“考现今的技术,暂时只能证明画纸的年份,无法在无损油画的情况下证明原画的成画时间,特别考虑到油画作者是个天才欺骗大师,谁也不敢写包票这张画纸会不会是他刻意洒下的另一侧‘灰尘’。”
“深感遗憾,现今技术无法支持我们在无损条件下佐证原画作的年份,本公司只能最后提供三则轶事。”
“第一,这位伪造大师在开始其赝品之路前,是一位不得志的画家,也是一位家境殷实的年轻建造师。根据多方机构的鉴定,他成名的赝品年份都比这幅画晚。从后来画作的技艺成熟程度和手法来看,与此画相差甚少。我们推测这幅修女图可能既是他赝品画的技艺大成的首作,也是他开启赝品之路的契机。”
纪贯日切换出几幅油画,清新明亮的画面与修女图依稀有一丝相似的笔触,但行画中透着生命的热忱和希冀,没有赝品那种历尽沧桑后的喘息。
仔细比较的话,修女图恬静澄净的画面上,似乎有一股压抑的克制和煎熬。
“这几幅画是作者开始画赝品前少数流传的作品,我们公司收藏了几幅,特此拱大家参考。通过多方考证,作者在修女图完成后,再没创作自己的画作了。”
得亏启穹欧洲的人脉广路子多,这种旮旯小众的作品竟然也搜罗到,乔远图心底暗暗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