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变了,麦冬想,变了好多。
上周的时候,他在公司见到了周航。以前只听过这个名字,并不算认识,还是刘恒引荐的,当时刘恒来他办公室,是为了求他签署一份已经被财务审核了好几轮的概算报告。
“这是周航,和家荣合伙做建材公司的。”
麦冬是听到这句话才从文件中抬起头来,钢笔尖不小心在纸上停留了很久,留下大大的一个黑色圆点。
“来见见领导。”
周航嘻嘻笑着,双手握住他的手,“今天是专门谢谢您来的,多亏之前照顾我们那么久。”
麦冬盯着自己被他攥住的手,突然一个激灵缩了回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仓促地抬起笔,用最快的速度在纸上刷刷签好名字。
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很大,这是他离开基层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钱叔叔手底下的工程,又批给骏亨一个。”
“这事你知道吗。”
韩恩铭对于麦冬突然谈起的工作话题没有表示抗拒,而是自然地接话下去,“知道。”
黑暗中,烟头的红光猛地亮起一下,黯淡下去。麦冬蹲下,把烟头按在地上,“我没有授意他们。”
“很简单,你跟谁来往的密,下面的人都看见了,他们总会自以为是地做判断。”
麦冬伸手捂住脸,用力搓了两下,他突然有点沮丧。
“这无所谓。”韩恩铭很平静,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承包商借助关系多挣了些钱,他是真的对这种小事不屑一顾。
“那个姓周的,最近有没有告诉你赵家荣的消息。”
“没有,我和那个人只见过一面,联系方式都没有——”
“他怎么了!”麦冬猛地抬起脸。
这个仰视的角度,让韩恩铭的面容显得格外冰冷,甚至有点可怕。
他犹豫了一下,说:
“爷爷可能,已经知道他了。”
他的声音虽毫无感情,却让麦冬遍体生寒。
“不管你心里能不能想清楚,我劝你,尽快调整好自己。”
“这个节骨眼儿上,懂点事,是为了赵家荣好。”
“要是逼老爷子出手,我也没法帮你。”
麦冬双手抱住了头,脸埋在膝盖里,牙关紧咬,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和声带都一齐发抖,很努力才能吐出字来。
三个字——“明白了。”
“还有。”不知怎么,麦冬觉得韩恩铭的声线中不仅有怜悯,还有些淡淡的厌倦。
“把烟给我戒了。”
。
天气持续转冷,到了枫叶像火一样红透山头的时节,麦冬和孙家的独生女一起去市郊爬山。
后来他们又见了两面。
北方的秋天太短,接连着几天晚上降下浓霜,早起时院里的花草都挂着毛茸茸的白。麦冬最近不住自己家,在医院大宅两头来回跑,天冷下来后,老爷子在家晕厥了一次,把人们吓得够呛,偏他说自己最讨厌医院,只能请了医疗团队,把器械搬回家来调养着。
连父亲也不往国外跑了,一大家子都回来家里,不过麦冬感受得出来,任凭再多的人,爷爷还是最喜欢他陪在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