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宜嫁娶。
相府内的竹阁中端坐着一位姿态曼妙的美人,一双杏眼生得是眸含春水,看人先生出几分情,柳眉弯弯,朱唇皓齿,人比花更娇。
那美人从噩梦中惊醒,眉头微微皱起,脸色惨白,竟在冰天雪地中出了一身薄汗。
谢晚宜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连忙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那白净的手腕处立马浮现一道道红痕。
她疼得痛呼一声,眼眶突然湿润了,一行行清泪顺着脸庞缓缓流下,嘴边却浮现出一丝庆幸的笑意。
上天眷顾,她谢晚宜又回到了噩梦开始之前。
她贵为相府千金,自小受尽宠爱。旁人家中拘束女子甚多,相府却没这规矩,但凡谢晚宜想做的事情,父母都会竭力支持。整个相府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长大。
她本该在父母的庇护下顺遂一生,谁料圣上却将她赐婚给三皇子李晋琊,父亲深知三皇子风流成性,实非良人,不愿女儿受如此苦楚,打算亲自面圣取消婚约。
但君王下令,岂是旁人三言两语能够改变,果不其然,皇帝对父亲的请求视而不见。
她担心父亲遭君王猜忌,为了家族利益,主动答应了这桩婚事,可那三皇子竟然为了在皇帝面前邀功,利用她的身份栽赃陷害相府,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告发此事,害得整个相府家破人亡。
她苦求证据无果后反被歹人推进湖中,平白做了那冤死鬼。
那日冰冷的湖水猛然将她淹没,谢晚宜拼命地想往上游却又被那人推了下去,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湖水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最后将她完全吞没。
谢晚宜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感叹上天有眼,刚想将手帕放到桌上,却听见“咚”的一声,一支火红如血的蜡烛被她碰了下去。
她拿帕子垫着随意地将那蜡烛捡起来,只见这支她前世里从未见过的蜡烛竟然凭空自燃起来,发出的火焰竟然不是寻常的红色,而是一种墨绿色。
谢晚宜惊得忘记松手,直到那蜡油滴落在手背上,才猛地将其丢到竹桌上。
可那蜡烛哪怕倒在桌上,却还是隐隐燃烧着,甚至烧得更烈,她脸色愈加难看,连忙起身唤那守在外面的贴身婢女。
“春芙,快去把母亲之前去寺庙里求的匣子拿来,快!”
那婢女急忙赶过来,一听情况紧急,忙不迭地跑去库房将那开过光的匣子取了出来,递到了谢晚宜手上。
谢晚宜轻轻摩挲着那匣子上雕刻的符文,想起这是母亲请大师开过光的,心里多了分慰藉,她将那婢女差遣出去,这才打开匣子将那红烛放了进去。
见那诡异的红烛被封住,谢晚宜刚喘了口气,那开过光的匣子便突然炸裂开来,银制的匣子竟一下碎得满地。
一缕青烟在白日凭空升起,在竹阁里不断弥漫开来,谢晚宜拿帕子遮住口鼻,刚想上前查看,便看见那匣子旁出现了几道人影。
那些人影看起来虚实不定,个个面目狰狞,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谢晚宜拿帕子使劲掷了出去,那帕子穿过人影径直落在地上。
哪里是人影,分明是一群鬼影!
谢晚宜吓得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顾不上什么礼节,张嘴便要喊人前来。
刚出声,那群鬼影却又凭空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狼藉,谢晚宜平稳住呼吸,连忙让婢女将那红烛丢了出去。
回到房中,她眉头微微皱起,因她重生的时节属实太糟,如今婚约已定,只得另寻他法。
想及那三皇子风流放荡,她细细回忆了一番,找来信得过的小厮,给了他几个人名和银两,托他去寻来三皇子的几位红颜知己。
“到时候便说你家主子请各位美人们来看场好戏,若是有人问起,你便把银两放下离开即可。”
又递给他一封书信,信中谢晚宜特意换了笔迹,仿照着时下文人的风格将三皇子改为化名,写了些三皇子的风流韵事,让小厮把信送到太子门的大理寺卿家门口。
谢晚宜特意嘱咐那小厮不要久留,只把那信丢在门口即可,若太子有意在此时加上一把火,那明日之时便很快就能传播开来。
若太子不愿在此时出手,她也找好了别的法子。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看主子不想多说,连忙答应了下来。
谢晚宜又提笔亲自给三皇子写了封信邀他前来一叙,遣人以丞相府的名义送到三皇子府中,办完了这些事,心里的重担才微微放下些许。
翌日,谢晚宜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后特意让人找来一身颜色鲜艳的锦绣芙蓉裳,又披上了身狐裘,细细打扮了一番,她对镜自怜,端出一副柔弱可怜的姿态。
旁边的婢女见了乐得直笑:“小姐,您今个儿怎么这般打扮,活像那风一吹就倒的瓷娃娃呢。”
谢晚宜美目微瞪,正想说那婢女几句,便有小厮来报三皇子已经到了相府。
她又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发髻,确定自己看起来像个不知世事的傻姑娘,才去那园中赴约。
三皇子已经等候多时,他身着上好的绸缎制成的深蓝色长袍,袍上绣着极为雅致的竹叶花纹,蟒袍斜斜地挂在身上,明明贵气的穿着偏偏教这人穿成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