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安检口,不得不分开了,宁知然把帮忙推着的行李箱交出去:“你安顿下来就给我报个信,新工作和新房子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告诉我。如果爸联系你千万不要理,我有办法搪塞他。”
顾承锐递上一张徐飒的名片:“姐,在深圳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妈,我们说近了是自家人,说远了也是同乡,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宁崇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朝他点点头:“之前台风那次,也有劳你了。”
宁知然亦步亦趋地还想往上跟,顾承锐看宁崇媛似乎有话要私下讲,便止步原地,留两人独处。
“对你我没什么可嘱咐的,只有一件事:这男孩帮了你很多,也能看出来确实是真心喜欢你。虽然我从小就教你‘知恩图报’,但回报是一码事,接受他的喜欢是另一码事。你有别的方式可以回报他,不要因为感恩就和他在一起;也不要因为觉得亏欠,所以哪怕喜欢也不和他在一起。宁知然,你要摸着你自己的心做事,我说得明白吗?”
宁知然听着她的话,不自觉就把手往心脏处按去。这世界上也许只有他一个人能真正明白宁崇媛的意思——她说“摸着自己的心”,不仅是要他凭着真正的心意行事,更是要物理意义上地“监测着自己的心率”。妈妈没有留给他们姐弟特别健康的身体,他要自己对自己负责,确保每一个抉择都能让心脏有力、自由而快乐地跳动。
他用力点头,眼眶微红,宁崇媛伸手为他理顺刘海:“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用得着你担心?”
宁知然笑着蹭了蹭她的手背:“姐姐,明年我的毕业典礼,你一定要来。”
当天回到家,宁知然鼓起勇气,对顾承锐说:“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睡?”
顾承锐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立刻接着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一想到我姐走了,总感觉在这个城市缺了点什么,有点孤单,不想一个人待着。”
洗漱过换了睡衣,宁知然钻进顾承锐的被窝,半趴在他怀里,静静地蜷着。
顾承锐试探着问:“很伤心吗?”
宁知然摇摇头:“不至于。我当然不想和姐姐分开,但她离开家能过得更好,我设想一下觉得也挺幸福的,替她开心,就没那么难过了。”
也多亏宁崇媛这一回的出走堪称平和,不像曾经的不告而别,顾承锐想起那时还是觉得后怕,万幸他最恐惧的没有发生,宁知然不仅没重新经历失眠、焦虑等种种精神危机,还看得很开。
宁知然抬眼,一手捧住顾承锐的脸,有点痴,但很认真:“谢谢你一直替我和我姐费心。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比现在再长大更多的,我会用让你也幸福的方式回报你。”
顾承锐被他望着,不自禁就笑起来:“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了,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幸福的。”
宁知然一怔,心里茫然,他总觉得顾承锐和两人刚认识那时比起来有点不一样了。光听这话,好像宁知然一喜一怒都能左右顾承锐头顶那片云的阴晴,可事实上宁知然常常觉得看不透他、抓不住他。
“为什么……就因为你喜欢我吗?‘喜欢’可以是这么无私的情绪吗?”
顾承锐的胳膊搭在他后腰上,顺手有点顺过头,就习惯性地拍了拍宁知然的屁股。
这一拍把两个人都拍愣了,这个时空他们始终还不算在一起,顾承锐穿越过来之后,连撩人用的拥抱、暧昧和骚话都少了许多,已经有段时间没和宁知然这么亲近。
“我也不知道,语言好像很难表达清楚,”顾承锐上抬手臂,从背后搂住宁知然,“我只是拥有着你就很幸福了,比如现在。没有你,我就感觉心里缺了一块,没有着落,总是很焦虑,蚂蚁在爬一样。就像你说的,这座城市里少了些什么。”
宁知然枕在顾承锐肩窝,稍微一扬脸,就能亲到顾承锐的下巴。
他吻得像小鸡啄米,轻轻软软地,偶尔擦过顾承锐的下唇,逐渐投入进去,攀着顾承锐的肩想再往上亲,却被人一根手指堪堪止住。
“记得我们说好的吗?明年6月30号再做决定。”
宁知然的脸很烫,顾承锐抱紧他,彼此的心跳互相偷听着:“宝宝,再等等,再好好考虑一下,不需要着急,反正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
送走宁崇媛之后,宁知然的心彻底静下来,回归了更稳定的日常生活,看文献,写论文,和老师讨论他的研究方向,修改researchproposal,向已经深造的学长学姐请教。
临近暑假,那梁师兄硕士毕业,请组里吃饭。宁知然暂时还没和他产生什么矛盾,不好回绝,也就一起去了。
散场时梁喝多了,搭着宁知然:“小宁,我听老板说了你的打算,怎么想不开呢,不想赚大钱,去走这么个又清苦又难熬的路?不如来跟我混,我当你的敲门砖,你形象又好,又会讨人喜欢,又有舍得给你花钱的小男朋友,将来进了律所,这些全能变成你的本钱!”
宁知然很嫌弃他一身酒气,拼命往旁边躲:“师兄,我嘴笨,只会读书。”
梁用力拍他的肩:“咱又不是大富大贵,听我一句劝,你跟你那小男朋友的人生轨迹也就这四年重合,陪太子读书可别把脑子读锈了,还做梦自己有家底供你五年七年地读呢?”
宁知然心里觉得可笑,又不得不承认梁其实看人很准,也很会拿捏人的弱点。放在过去,这番话完全直击他痛处,光是那句“也就这四年重合”就够他难受个两天的,但可惜现在他完全不买账了,多焦虑一分钟都算姓梁的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