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宁崇媛怎么也没料想到的。
徐飒娓娓道:“你现在是投资管理部的总经理,抬头往上,你的上级们、贵司的高管里面,应该还没有一位女士吧?”
宁崇媛静了片刻,坦言:“您也知道,我在国企做了十几年才出来,半路出家没什么背景和关系,再加上性别因素,基本是到天花板了。”
“睿风的原身是我母亲祖辈的产业,和我先生的公司资产重组之后,这些年在我手上尝试了很多转型的方向,亲力亲为三十年,也确实该到给自己放假的时候了。顾承锐,他一没有这个兴趣,二也没有这个脑子,我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我需要一位出色的职业经理人,且来自外部,不受家族企业盘根错节旧关系的掣肘,做事公正,旁观者清。”
徐飒眨了眨眼:“这六年,虽然不是每一个项目我都亲自盯着,但你的能力和魄力是合作的乙方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而且反复给我意外之喜,让我加深印象。”
宁崇媛难得一笑:“谢谢徐总赏识。”
“你之前生病的事情,我先生讲,是他秘书有一次在你们茶水间听到的。来睿风,就现阶段的平级职位,我可以给你开到两倍年薪;即便你请一个月的病假,我保证不会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你;晋升空间我刚才也告诉你了——你也不会有性别带来的职业天花板。”
宁崇媛望着碗筷,没有立刻应答。
徐飒看出她的迟疑和顾虑,点到为止,换了轻松的语调:“崇媛,咱们今天是最寻常的私人场合,我随意一说,你随意一听。回去慢慢考虑,就当作是给生活做一点改变,或者一个转机?”
临街车内,顾承锐和宁知然与他们的两位女性亲属擦身而过,对她们之间刚刚产生的交集一无所知。
宁知然复述了他与宁崇媛的对话:“其实我料到这个结果了,听她亲口说出来,反而像是死了个明白。”
顾承锐问:“终于放下了?”
宁知然叹气:“嗯。再不放下能怎么样呢?对她来说已经六年——不,从我出生开始,已经二十八年了。换做是我也没法原谅的。”
顾承锐想了想,又问:“大姐应该算是重启人生了。那你呢?”
宁知然迷茫:“我什么?”
顾承锐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你大学的时候跟我说过,试错成本于你而言比钱还要奢侈,你从来没有停下来喘息或者gap的机会,永远没有资格做世俗眼光里‘无意义’的闲事,所有决定都要考虑性价比,没有一天不神经紧绷,焦虑自己是否有哪一秒钟虚度。”
宁知然迟钝道:“啊……你还记着呢。我现在不怎么想这些了,已经认命了。”
路口遇到红灯,顾承锐停下来,转脸看向宁知然:“现成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在这86天的循环里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考虑成本也不必担忧结果,反正86天以后推倒重来,再去想,再去做,有菩萨给你兜底什么也不用怕——老婆,你想不想重启你自己的人生?”
鹭鸶04
一周后。
宁知然倏地睁眼,在一秒钟之内实现了困意全消,小声唤枕边人:“锐,起床了!”
顾承锐还在睡梦中,宁知然心脏不好推己及人,不敢太惊到他,只等他渐渐有了动静,才完全缠上去在他耳边念:“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你说好今天陪我去庆祝的!”
顾承锐含糊地答应:“陪陪陪,让我再睡一分钟。”
宁知然等不及了,翻身,直接跨坐在了顾承锐腰间,轻摇他的胳膊:“你知道吗,我很长时间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我现在就像大四去找散布我隐私讨领导欢心的梁师兄摊牌那天一样兴奋!”
“压死我了,”顾承锐被骑得一激灵,醒了,“真当你是猫踩奶呢?”
他揉着眼睛问:“……为什么不是像你打败竞争对手升合伙人那天一样兴奋?”
宁知然屈起手指,敲敲他脑门:“我又不是真的二十八岁,还没体验过呢!”
顾承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猛地坐起身来,宁知然猝不及防向后倒去,被他迎面搂住,抱下了床:
“行吧,二十九岁顾承锐陪你体验升职加薪,二十五岁顾承锐只能陪你体验停薪留职了。”
停薪留职是宁知然上星期向律所提的,用的理由还是一周目请小长假的健康问题,正值前一个案子漂亮胜诉,领导就同意了,今天去交接完一些最后的收尾工作,他就彻底“免费”了。
“对了,”到律所临上楼,宁知然忽转身道,“能不能开瓶香槟?我梦这个好久了。”
顾承锐笑了,照着他屁股拍了一把:“快去吧你。”
办完手续后,顾承锐载宁知然到思明区一家私人会所。会所是从传统的闽南红砖古厝改造而来,大隐隐于市,主要定位是茶社和温泉——是老板顾承锐他爸唯二的爱好——也接待宴请,做海鲜非常有名。
宁知然:“上午十点就吃饭吗?”
顾承锐:“不吃饭,泡汤。”
春天阴雨连绵,宁知然又整日坐办公室吹空调,顾承锐跟经理嘱咐了两句,宁知然换下衣服进去,就见水里放了桂枝、艾叶、干姜和鸡血藤,都是祛湿气的药材。
他脱了浴衣,毛巾围在腰间,从池边的置物架上拿了块糖含在嘴里,视线一斜,发现服务生居然还给准备了避孕套。
顾承锐叫他:“离近点坐。别看了我知道那里放着避孕套怎么你还惦记着一周目没用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