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位于泳池正上方,宁知然低头,去年的绿光已在他脚下。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两人都忙起来,作息不同,这下是硬凑也没法把时间凑一起了,有时一周也见不上一面,只能偶尔打视频发泄,宁知然还有一次摸着摸着把自己给摸睡着了。
律所有一位姓梁的二年级律师,硕导是宁知然那位恩师,毕业前就与他认识,在办公室又是他的ntor,宁知然私下一直都以师兄相称。
梁很圆滑,会来事,对宁知然颇多照顾,一次悄悄向他透露,律所有个别转正机会,hr心照不宣,不会跟春招的名额冲突,若无意外,只要宁知然继续平稳地做下去,毕业后入职应当是顺利无阻。
宁知然本是不爱交际的人,可梁实在长袖善舞,对他十足周全,却又丝毫不会令人感到局促,他也便真心感激对方。
然而,自从宁知然得知了这个转正的“潜规则”之后,他逐渐发现,领导与同事待他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且是积极的那一类变化。
大半年来,他早和同事们熟悉了,可始终是淡淡的不主动。大家知道这是他性格使然,各自又都很忙、没空社交,虽绝无孤立他,但也不会对他很热络。
而如今,同事会主动邀他吃饭,送他零嘴奶茶水果,找他聊天套近乎,帮他做些拆订书针或者扫描文件一类的小活;领导则三不五时笑眯眯地慰问他压力大不大,每次安排工作语气都客套得像乙方,还总是变着法打探他感情状况。
若非他知道领导家孩子才上小学,简直以为他相中了自己做女婿。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例两例,日渐多了,宁知然只觉得每天走在律所浑身不自在,转过身时背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一天,他路过一间会议室,瞥见透明玻璃墙里面,坐着梁与某位他不太常见到的高级合伙人。
会议室隔音好,里面对话声也不大,可架不住门没关严,于是宁知然便听梁用一种类似夸耀的口气说:
“您每次开会不都教我们,要善结缘、结善缘嘛,我这就是实践啊!我师弟,您也看到了,业务能力没得说,人多体面,嘴皮子多溜!不过性子是闷了些,可是架不住人家自带案源呀,那可是睿风,多少条业务线,多大的客户,更别提客户还能带来客户,厦门的市场本来就有限,蛋糕就那么大……”
那高伙说了句什么,梁又义正辞严道:“这个不是什么秘密隐私啊,人两个很坦荡呢,不隐瞒,要不您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呢?这事情千真万确,您去我们系问问,都清楚,都羡慕,快两年了。之前才大二就给推睿风的实习,开豪车带着进出学校,打模拟法庭送kiton的西装,去年夏天我还天天能看见太子爷来接他下班呢,人家感情好着呢。”
“这些二代们都大方,扣扣搜搜要给圈子里看不起的,不过是牵线搭桥拉客户,一个电话一条微信的事,即便将来分了,让他开个口求求也是容易的。而且我导一手把师弟提携起来——我导,您熟的吧,x所的马老师,以前在市检察院的——师弟又特乖,特知恩图报,到时候我联系他老人家,给游说游说,没有不答应的。”
“哥,张哥那边基本已经内定了我师弟,我今天就是给您交个底,现成的有能力有人脉的人才,咱何必放手给别家呢?”
宁知然定在原处,对话还在继续,可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梁的语调甚至对他是极其维护的——就算维护不是真心,其中藏着妒忌与算计,他也不可能让领导听出来,只会话里话外强调,是他慧眼识珠举荐了这个自带案源的“人才”。
他明白老师一片好心,不可能是因为他和顾承锐的关系才把他塞进来,只是大约上了年纪,看不见这些明争暗斗了。
宁知然当然明白案源与客户有多难得,不用费尽心思开拓、系统自带又是多幸运——倘若他是通过正常招聘流程转正,上级有类似的需求、想让牵线搭桥,他并不会拒绝,反正律所客观实力摆在那,他又不是坑人。
可宁知然不能接受,只是因为他认识顾承锐、他和顾承锐是恋人关系,才把他招进去。
若上述这种原则真的完全没问题,那领导与同事们这些日子也就根本不会异样地、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了。
他胸中郁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又只觉得无助,无奈,无力。
全律所大概都已经从梁口中得知,他是睿风太子爷的恋人,hr那里流程已经在走,几位高伙还都与老师称兄道弟,他既代表了师门门风又代表了系里,现如今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怎么能随便开口、轻率地推掉这个offer说我不是走后门的?
宁知然自己对着自己冷笑,你怎么不是走后门的?你不光职场上走后门,你在床上也是走后门的呢。律所虽非体制内,可也极少有人把性取向拿出来大肆说,不能接受lgbt的同事不定怎么想他呢。
他身体僵硬地走回工位,坐下来灌了一杯水,给顾承锐发微信:老公可不可以陪陪我?下班来接我?
一直到当天晚上十点半,宁知然熄灯离开办公室,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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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内容服务于戏剧效果夸张失实之处不必太较真?
厦园13
此后几天,宁知然没再联系顾承锐。他们虽然进同个家门,但顾承锐回来宁知然都睡着了,宁知然走时顾承锐还没起,竟然没法彼此都清醒地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