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然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想要和你分开。”
顾承锐有点没办法地笑了:“我刚说的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宁知然语塞:“……徐总也不会想要你找个对象回家还得供人上学吧。”
顾承锐吻了吻他的鼻尖:“我了解徐总,她很喜欢你,阿嬷和我爸也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不想跟别人说这些隐私,但要是他们知道了,就算我不供你他们都要供你。人生很长,眼前这两年三年不算什么,你读书时错过的东西,将来总有一天会赚回来的。”
宁知然沉默下来,他知道顾承锐没有任何施舍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要给他减轻压力,让他别把这些当作了不得的大事,再引发焦虑与抑郁的情绪。
可是这跟低价房租、高定西装不同,这些都是“惠”,供他上学则是“恩”,他若真正接受,顾承锐于他而言的意义就不仅仅是恋人这么简单了,那是真正等同于再造的“恩人”。
宁知然不是不想接受,他只是没有力气去接受。若这个书不读会带来严重的影响,那宁知然的务实会让他考虑接受这份好意;但深造于他而言不是必需品,他熬了二十一年,离自由、独立与反哺姐姐已经这么近,不想再背上新的债,也背不动。
他下定决心,认真地望住顾承锐:“锐,对不起,你可能会觉得我的目光短浅,畏手畏脚,上不得台面,但是我实在是一点风险都承担不起。哪怕知道你是一腔为了我好,我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宁知然小心翼翼地、有点委屈地补充:“我也不是什么便宜都占得起的。”
顾承锐听他讲得这样直白,也就不再多言,只道:“那你自己都一早决定好了,何必再来问我呢?”
厦园11
九月于宁知然而言,真正的大事是法考,因此保研的事情过去顾承锐就没再提,权当没有过这个插曲。
宁知然本就是做题家中的战斗机,甚至隐隐期待着这场考试——考过之后他毕业就可以挂证,起码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哪怕最初不会很高,但至少不必再时常惴惴,担心朝不保夕。
考完那天下午,顾承锐接他出去吃晚饭,知道他稳过也就不多余问考得怎样,只是说:“你想不想去看沙漠?”
宁知然生长在海边,没见过雪自然也没见过沙漠,闻言眼睛亮晶晶,点头的频率和火锅里咕嘟咕嘟的泡泡一样快。
顾承锐看笑了:“我过段时间准备去甘肃,我们飞到兰州,借辆车去额济纳,现在正是拍胡杨的季节,然后往西北,进巴丹吉林沙漠。正好你课也不多,几个工作日连上周末,大概走一星期左右,好不好?”
宁知然自是愿意的,但他随即想到什么,神色犹豫:“我现在手上能动的钱,大概只够机票。”
顾承锐显然早想到了这一层:“那你就只买机票。这一趟车和装备都现成,开销也就是油钱和食宿。你想想,我就算自己去也得找地方住,一个人住两个人住有什么区别?至于吃,你那点胃口才能吃几块钱?剩下的都从我接的广告商单里面出,没多少,当提前庆祝你拿证,等你毕业领了工资再带我吃香喝辣。”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宁知然当然没有再扭捏的道理。他平生唯一一次去北方还是之前跟着学校去北京比赛,当然对这次二人世界的长途旅程充满了期待,从定好机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着手准备。
他们分工合作,因为几乎是数千公里全程自驾,劳心劳力但也灵活度高,顾承锐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研究路线和攻略上,包括联系当地向导、民宿、进沙漠的司机等等;宁知然便收拾衣物和一些不方便去了再添置的杂物,因为常年生活在亚热带,他连足够御寒挡风的外套都没有,又不舍得专门买,顾承锐找出自己高中时小了一号的冲锋衣给他试穿,倒是正好。
验收行李时,顾承锐发现宁知然为他收的内裤居然是黑白灰纯棉基础款,提出抗议:“为什么克扣我的海绵宝宝内裤?你是不是嫌我丢人?除了你又没人看得见!”
宁知然无语:“你要开那么久的车,走那么多路,能不能穿点质量好的,到时候屁股上磨出两个洞你就老实了。”
顾承锐听他那一家之主(妇)般关怀又埋怨的语气,凑过去,受用道:“你好贴心,是不是饰演‘我老婆’这个角色已经炉火纯青了?”
“少来,”宁知然推开他,小声补充:“……而且那玩意还掉色,我上次隔着布料含,给我染一嘴荧光黄。”
如此兴冲冲地准备到临行前几天,却出了突发状况——阿嬷在下楼时不慎摔了一跤,扭伤小腿住了院。
虽然住的是病房,护工保姆齐全,医院院长特别关照,但终究比不上亲人。徐飒两口子和姨妈都忙得团团转,一时还抽不开身回厦门,是宁知然跟着顾承锐寸步不离地在旁照顾。
顾承锐担心阿嬷身体,更怕无意磕碰到其他地方留下后遗症,一时没有心情考虑原计划的出行,宁知然更不好主动提及。他当然知道这事情难以预料,不是人力能左右,何况陪伴老人本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难免会有些失望与落寞,坐在病床旁视线游离,蔫蔫的。
到原定启程日期的前一晚,顾承锐才拉他到走廊上,说:“你明天按时走就行,这边有我在,后天徐总也回来了,别担心。我和那边一个朋友商量过,行程不变,你去了直接联系他就好。”
宁知然听愣了,语塞片刻,瞪着他:“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和别人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