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然一噎,笑了:“我是在想怪不得,你技术岗肯定比我们挣得多。还敢歧视呢,天坑也分三六九等,我粉领子好意思看不起你黄领子呢?”
身后响起喇叭声,顾承锐逆着刺目车灯回头看了一眼,对宁知然说:“你先去我车上等一下,我停好回去找你。”
宁知然的胃痛一阵一阵,怕再出意外,又看后面车等得急,也便不再拒绝:“谢谢。”
等顾承锐停好车,走回柠檬黄旁边,却见宁知然又躬身捂着胃,虚虚靠在车门上,脸色很差。
“怎么不进去?我没锁。”
宁知然吸了口凉气,抽空回答他:“我不会开你这门,黑灯瞎火的,没找见把手。”
他倒也丝毫不尴尬,看到两边车门像扑棱蛾子一样朝上掀起来,只是投以一个震惊且不理解的注目。
顾承锐把广本的车钥匙交给他:“你要上去还吗?我帮你还?”
“明早还就行,领导有应酬喝了酒,刚才直接打车走了。”
顾承锐早就嗅到了他身上烟与酒混合的味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鼻子,还是把他推进副驾坐下:“你应该不是酒驾吧,所以是因为没吃饭胃痛?”
宁知然点点头,后怕的实感袭来,有些吃力地再次给他倒了个歉:“对不起,刚才我眼前一下发黑,手上打滑,幸好你避得快。”
顾承锐想了想,从储物格里取出一片暖宫贴:“这个挺好用的……你往上贴贴。”
宁知然的表情比刚才看到蝴蝶门更震惊:“……给你对象准备的?”
顾承锐立刻澄清:“给我妈!”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这一趟来公司就是为了给他妈送宵夜,阿嬷做的沙茶面,嘱咐他务必亲自飞速送来,不许转交司机或者助理,因为没有儿子监督徐飒女士可能会忘记吃。本来他要顺便接徐飒回家的,但睿风新近进驻双子塔,千头万绪的杂事,她太忙了,索性睡在办公室套间的卧室里,把顾承锐打发了回去。
“热水我是没有,等下开出去路过学校门口药店买点药。你不住寝室吧?我记得今年暑假维修好像没法住,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宁知然有些笨拙地摸索着,把暖宫贴塞进衬衫下摆,贴在胃部,才意识到顾承锐刚刚说了要送他回家。
“不、不用了,我家在前埔,太远了,我坐公交回去,不麻烦你了。”
顾承锐看了眼表:“这都一点了哪还有公交?你每天早晚通勤路上就要两个小时啊?”
他尽管没上过班,但也笃信“通勤时长决定上班幸福指数”这一都市传说(虽然上班根本就和幸福不沾边),差点脱口问出“你怎么不打个车”这种白痴问题。
他刚扶宁知然的时候摸到了对方西装的料子,手感忠诚地暴露了质量,且剪裁不佳。虽然这么说有点像变态,但顾承锐敢肯定,宁知然腰臀的完美线条根本没有被廉价西裤勾勒出来。
“要不这样,我就在附近租了个房子,次卧一直空着,你先去将就一晚上,洗个澡养养身子,别耽误了明天工作。”
宁知然简直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他们认识还不到十五分钟,这校友是什么钱多得没处烧的清澈愚蠢阔少爷吗,退一万步,哪有少爷不学金融学材料的啊?
但他今夜其实真的不打算回家了,一来公交停了,二来他不舍得打车,三来回去不知道几点,宁崇媛已经连续加班了半个月,万一吵起父亲大闹一场,她又不能好好休息。
宁知然本打定主意,等顾承锐走了,他就上楼回工位对付一晚,明早在公司健身房的淋浴间洗个澡。
但他现在真的非常疲惫不适,光是想一想窝在转椅或者蜷在沙发上睡觉,已经有些崩溃。
半晌,宁知然试探着问:“……你都开超跑了还租房呢?”
“我就开直升机晚上也得睡觉吧?我家在鼓浪屿,不太方便,房子是长租的,平时上学也住。”
宁知然这下理解了,少爷不想挤上床下桌四人间。
也是这半晚上惊险交加、脑袋疼懵了,他居然就这么不客气地坐上了一个疑似富二代的陌生校友的车,而这车刚刚还因为他的过失被划掉了一道漆。
柠檬黄驶出地库,顾承锐怕宁知然晕车,开得温和,没有拿加速声浪深夜炸街。
暖宫贴生了效,宁知然打着圈揉胃,视线落在顾承锐握住方向盘的手上,它们非常好看,好看到让宁知然有些移不开眼,无端想起那双常常出现在他梦里的手。
他借路灯光去打量顾承锐的侧颜,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可现实生活中他若是见过这种级别的帅哥,不可能认不出来。声音也有些耳熟,但一时又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顾承锐的手机响了一下,他在十字路口停下来等红灯,解锁屏幕,听室友发来的语音消息。
“我刚帮你打听过了,我女朋友说这哥们儿是他们系第一名,就是那种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的选手,很多人喜欢他但没有敢表白的,好像因为他脾气很怪,孤僻,不太合群。”
“喔对,还有就是家里条件应该不太好,单亲,拿助学金的。”
顾承锐摘下耳机,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宁知然,回想起两人方才的相处与对话。
优秀努力上进倒是能看出来,这应该是个信奉福建省省歌“爱拼才会赢”的人,和他爸会蛮有共同话题,不知道有没有客家血统。
至于孤僻不合群,顾承锐是完全不觉得,宁知然分明就是务实,精明,牙尖嘴利,小便宜不占白不占,但没什么虚荣心也没有脆弱易碎的自卑,爱财爱得生动可亲,还长那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