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我很珍爱它。
有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在走廊里就听到薄薄的门内有人在交谈,传出食物煮熟的香气。
我打开门,我的同居人握着炒菜勺跑过来,说家里来了我的小客人。
我看到阿夭坐在餐桌边,呼哧呼哧吃她煮的挂面。
阿夭说她的姐姐不在家,希望能在我这里住一晚上。
我担心女友不高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她为阿夭在沙发上铺床,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澡堂洗澡,她给阿夭搓背。
我发现她原来很喜欢小孩。
第二天我送阿夭去学校。
阿夭说她不想去,一路磨磨蹭蹭。
我问她为什么不想上学,她说讨厌学习,讨厌老师,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她希望能赶紧出来挣钱,这样姐姐才可以轻松一点。
阿夭就读的那所初中是本地最差的中学。认真学习的孩子没几个,学生们打架斗殴偷鸡摸狗进过许多次警局。小城不大,这些事我初来乍到,就已经在同事的闲聊间有所耳闻。
我试着安慰阿夭。
我告诉她我有个弟弟。我爱我的弟弟,但是我恨我的父母。
我恨他们是因为我没法得到他们的爱。
我好像努力了,但又不够努力。我在学校时,成绩不算优异,出了校园,没分配到省直市直机关;我做事“不像女孩子”,不会嫁人更不会有嫁妆;我怂恿弟弟到外地读大学,以后也会怂恿他离开父母……
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的。
现在的我令我自己感到满意。
“你也会过得好的,只要你……”
我忽然意识到,比起劝解,这更像是倾诉,变成了我在需求她。我住嘴了。
然而阿夭好像十分高兴、动容的样子,或许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大人这样和她认真聊过天,我是第一个。
“姐姐是帅气的警察!姐姐很厉害的,不要难过!”
“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我问她。
“我不知道……我就想在写字楼里上班,每天喝奶茶,吃很漂亮的巧克力。”
“你喜欢巧克力吗?下次我给你买。”
再次见到阿夭,是在出警的时候了。
她死在一家小宾馆的三楼房间,身体腐烂,和床单黏连。
她是窒息而死的,脖子吊在床头灯上。裙子掀到腰部,双腿张开。
床边散落着一把揉皱的钱,和一盒拆开的便宜货代可可脂巧克力。
她才十四岁。
起初我以为这是一起强奸未成年少女致死后逃逸的案件,在调查中却发现阿夭变成一只流莺、一个雏妓。再往后,我意识到阿夭和她的姐姐,是被胁迫的卖淫集团最底层的受害者,而她的姐姐也已经失踪数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