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来,同一时期再回到荧屏的韩尔奇,陷入下巴和鼻子做了玻尿酸填充的非议。
可能是经纪公司勒令他别再整容——早前他休长假回归,很多人就说他双眼皮比以前宽,眼睛变大了,结合新的变化属实有点过。长达小半年,韩尔奇都保持着那张与胡肆临分像的脸。
刘钰不追星,胡肆临也有意无意告诫她少看娱乐八卦,多花心思看医学栏目或五行八卦的书。她一向听他话,也未曾对他离开抱有任何质疑,乃至于今年他频频失踪,她虽然疑惑,也从没想过这么离奇的发展。
后来知道岁九的存在,也看到了他被关禁闭的惨样,若没有韩尔奇的出现,她到现在都以为他还关在千狐窟里闭门思过。
可见,要么是胡玄舟说谎,要么是狐门一族有意隐瞒,要么是破罐子破摔早就不想管岁九了,总之,不管哪方面原因,岁九卷土重来是真的。
最让刘钰接受不了的是,胡肆临从未跟她交过心,骗她就算了,暗自谋划这么久,让她像个傻子,总是后知后觉。
心里止不住发寒反胃,本来尿频就不好受,刘钰坐马桶上忽然心悸不止,哕地弓腰吐了一地。
外边打雷下暴雨干扰不断,雷春龙坐客厅掐韭菜没听到她的动静,过了有5分钟,见人还不出来,隐隐感觉不对劲。丢下韭菜,一个箭步冲进卫生间,见她瘫软靠着洗手台,踩着一脚污秽脸色煞白急速喘息,吓得他魂都要飞了,立刻抱起她往卧室冲,慌慌张张去给她倒水。
奶奶不在家,参加亲戚婚礼去了。
赶上十一假期,结婚的都齐了堆,老太太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东家跑西家颠的,回来还要嘴伴年念叨:“孩子都有了,你俩到底啥时候领证办事?大龙啊,你没请你老仙家给算个好日子吗?”
刘钰压根不想结婚。
怀孕4个月了,眼瞅肚皮见长,她第一不想挺个将军肚穿婚纱,第二眼下真没心思搞形式主义,第三有个最重要的艮节,她始终没敢告诉两位至亲——这个孩子是为了承担她的因果厄运才必须诞生的。
她一直在等频繁胎动的到来。确定胎儿健康鲜活,她就可以催动刻在身上的咒符,把所有会要她命的危害统统转嫁给孩子。
两道关切的目光萦绕身畔,总令她难以启齿。
而且作为一个母亲,要亲眼看着注定活不长的孩子降临人间,起初她并不觉得如何,直到前几天做四维彩超看到孩子的样貌,某个瞬间,刘钰心里拧劲儿地疼。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也很绝情。
好比对儿子举起利刃的亚伯拉罕,在面对无可违逆的天意时,那份挣扎、那份痛苦、那份懊悔,那份决绝,终究照进了现实。
亚伯拉罕还有个悲悯的上帝,她却没有。
她的信仰,从来都不想让她好过,总是在她刚刚触手幸福安宁的时候,带来狂风骤雨。
抚摸着硬邦邦的肚皮,压下想吐的感觉,刘钰盯着身边端茶送水的雷春龙,哽着喉咙叫住他:“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事先声明,你听了以后,无论骂我打我咋都行,但你别想阻止我。”
她太过郑重其事,他心生不祥的预感。
觑着她惨淡隐忍的脸色,心疼地揉揉她的脸颊,他笑:“我咋可能打你骂你,都说了我不打媳妇,撒谎不是人的。”
刘钰笑不出来,眼底结了霜一样,直勾勾盯到雷春龙心发毛,渐渐也僵起脸皮,嘴唇抿成一道笔直的沟。
雷声隆隆,暴雨乱拳砸窗噼啪作响。
寒光凛凛的闪电第三次切开满天黑云,刘钰开了口:“过一阵子我会用转运咒把因果债都渡给孩子,所以他生下来就没几天活头。他不死,我就得死,我没别的办法。”
好半天,雷春龙都没什么反应。他一动不动,刘钰也不动,依然目不转睛看他。
许久,雷春龙忽而乐了:“你想吃韭菜盒子还是三鲜饺子,要不直接炒韭菜虾仁咋样?”
“孩子一定会夭折,重病不愈或突然猝死。”刘钰加重语气。
雷春龙像没听见似的,起身又倒了杯水递给她。她不接他就放回床头柜,掖好被子,扭头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冲她笑:“吃包子吗?我想起来奶奶昨天烙饼醒的面没用完,蒸包子正好。”
他快要离开门口的时候,刘钰大喊:“雷春龙——”
他猛转身回眸,两个眶子浸满翻涌的潮气,配上牵强的笑容,整个表情突兀而扭曲,像极了这个季节小城上空不寻常的雷雨。
“我自己待会儿。”他咬紧牙关说,“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他退出房门,和平时一样不声不响把门关上,怕她受到惊吓。
刘钰合起眼皮,突然疲惫不堪,很想哭。
可眼泪就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尽数憋在心口窝结成尖锐的冰溜子,一剜一剜刺的她两肋生疼。
拍着胸口艰难喘气,刘钰蜷缩起四肢埋头在被子底下,痛苦不堪地想:
或许这就是现世报。
一个舍弃孩子乞求独活的母亲活该哭不出来,憋得生不如死。
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竟看到了母亲李晶的身影。
仿佛还是在小时候,她依偎在她肩头,才哭过一场,抽噎着贴在耳畔嘀咕:“妈妈我怕,要是鬼奶奶再来找我去她家里玩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