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乱的心事迷住了她的眼。
下了车推开门,她才看到丈夫与那个带仙的姑娘就站在柜台前,一起望向那尊威严的财神像,面色凝重说着些什么。
何敏丽顿觉腿软头晕,还是强撑着云淡清风走到他们身边。
听到那年轻的姑娘平淡开口说了一句话,何敏丽悬了许久的心忽然从云端坠落,重新带她跌入攒了一棺材失望与失落的坟墓里。
刘钰说:“何女士,谁的人生都会遇到没勇气迈的坎。可无论心里有多苦,都不该往邪路上走。”
闻言,何敏丽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挑起嘲讽的笑:“你个黄毛丫头顶香带仙而已,真当自己无所不知了……呵,少在我这不懂装懂。”
刘钰也笑了,顺手点燃叼在嘴边的烟:“你说得对,以我的人生阅历有些事的确不懂。我只是出于好心想劝劝你,报仇的手段有那么多,何必找条损人不利己的路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掉包起灵符就能让王先生吃尽苦头?恐怕你忘了,如今你还是王家的媳妇,你的儿子也是王先生亲骨肉,只要你家门一天不安宁,深受其害的何止是他,还有你和你视如命根的儿子。”
她声音娓娓动听,何敏丽听到耳里却如同炸雷一片,倦怠的脸色瞬间煞白,丢了魂似的一把扳住刘钰的肩,磕磕绊绊追问:“你你你……你是说我儿子是、是被我害的?告诉我……是不是?”
胡肆临趁机溜入她的脉门,在脉流中游了一圈,回到刘钰身后,捆着嘴窍凛起目光:“两个月前,他为了女同学争风吃醋被人开了瓢,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吧?他经常头疼恶心记不住事,甚至睡到半夜偶有梦游症状,大喊大叫些奇奇怪怪的话……他的情况,想必你这当妈的比我更了解。”
“我操你妈,何敏丽,牲口玩意儿,”王建伟气极,抄起柜台上的计算器狠狠丢向妻子。
被刘钰大早上一通电话从被窝里豁楞醒,王建伟的起床气本就没消利索,这下子更压不住火,指着妻子鼻子大骂,“你妈逼竟敢整歪门邪道害我,你他妈巴不得我死了,把老子的辛苦钱统统拿去填你娘家那帮狗逼的嘴是吧!”说着,他又举起桌角的铜蟾蜍,血丝遍布的双眼迸发出浓浓的怨恨。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体面也好,歉疚也好,在刘钰揭穿真相的剎那,他已然找到了和妻子离婚最好的理由,便只想借着怒气将这个相伴二十余载的女人打击成渣滓,要在她哑口无言的时候,永远让她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即使必须让她净身出户,那也得叫她用后半生向自己忏悔。
于是,他用力把铜蟾蜍扔了出去,眼底窜过一抹快意。
很快他就呆住了——
刘钰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丢铜蟾蜍的同一时间,大力扯过何敏丽的胳膊,带她闪出好几步。
“砰”的一声,铜蟾蜍砸在雪白的墙壁上溅起碎渣。
墙面被砸出好大一个窟窿,铜蟾蜍也豁了嘴狼狈落地,两败俱伤。
可两败俱伤的何止死物?
昔日总是在人前表现恩爱的夫妻,在扯破这层无形的窗户纸后,终究以最不体面的方式兵刃相见。
何敏丽迅速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推开刘钰,上前怒指丈夫扭曲的面容,凄厉地嚎叫道:“对,是我放的符……咋的吧,王建伟你有啥不服的?”
王建伟咬牙切齿扬起巴掌:“我操你——”
何敏丽却敛过柜台里的电蚊拍,疯了一样使劲往他脸上身上抽,边抽边吼:
“我操你妈!我操你妈!王八犊子,你他妈舔个逼脸在外边胡扯六拉方言,一指沾花惹草,一指信口胡说,有啥资格跟我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我操你妈,王建伟!你咋不去死呢,我操你血祖宗!去死吧,去死吧你……”
王建伟被她打得直叫唤,杀猪一样嗷嗷喊,嘴上也不饶人,骂得更难听。
何敏丽将他逼到柜台墙角,王建伟无路可逃。
本就杀心大起,他眼睛红的愈发厉害,反手扯过妻子手里变形的电蚊拍扔在脚下,伸出双手使劲去薅她头发,边决绝喊:“我他妈早受够你了,今天弄死你不可!”
何敏丽被拽了个趔趄,却趁挨得近挠上他的脸,不甘示弱回敬:“好啊!赶紧弄死我!做鬼都不放过你这大王八精——”
俩人就地徒手撕扯,撞得柜台“哐哐”作响,各种能用来殴打对方的东西都被他们用尽了。刘钰站在原地傻傻看着漫天飞舞的灰尘碎屑,胡肆临提醒她去制止才回过神。
就在刘钰动身的同时,实在没什么可扔的,披头散发的何敏丽转头抱起那尊财神,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其高举过头顶,恨声喊着“我他妈干死你”,作势要落下手砸在王建伟头顶——
刘钰飞身扑过去,以盖帽的姿势在她身后按住财神像,扯着嗓子大吼:“都给我老实点!再嘚瑟我不管你们了,全家死光光拉倒!”
何敏丽顿时僵住,任由刘钰抢过财神像,呵护宝贝似的紧紧抱在怀中。
王建伟也怔了怔,转瞬又摆出凶恶样子,要对妻子发起新一轮攻击。
刘钰歪头使劲剜他,恶狠狠骂道:“闭嘴吧你!你媳妇骂的没错,你就是个大王八精!给人喜当爹还那么乐呵,你那鼻子上边是窟窿眼子吧,瞎么库哧哈哈哈哈,还是方言,就是瞎!!!的大虎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