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做甚,还不给皇、”褚君陵没空管他的内心活动,被周祁挣动着没法换衣,干脆把人按进怀,扯过床褥虚盖着,哄人间差点忘记身在前世,话训出口恍才记起周祁如今还不是皇后,遂不耐改口:“给他瞧瞧伤势,里里外外诊仔细些。”
贾钦连连称“是”,瞧到周祁满背伤势愣了愣,却是习以为常。
宫中上到嫔妃,下到奴才侍卫,无人不知周祁是褚君陵泄愤的玩意儿,人尽算不上,以往更严重的时候都有,这点伤实在不算得稀奇。
特别是半年前那回,贾钦至今记忆犹新,那晚该他当值,也是圣上传唤,让去给周祁治伤。
贾钦不知那晚发生的些什么,只见着人时,就看周祁双臂被绑,连着脖颈间的绳索一并高吊在房梁上头,人像从血泊里捞出来似的,半片遮身的衣襟也无。
房中除却周祁就剩君王一个,见贾钦到,缓缓从座上起身,命外头的侍卫取来佩刀,径直割断绳索,周祁从高处重重摔下,落地撞出一记闷响,彻底昏死过去。
君王神色嫌恶,打离开之际朝贾钦道:“身子废了不打紧,留口气吊着,莫准人死了。”
贾钦心惊应承,待人走后喊进个奴才将周祁抬到榻上,走近了瞧,登时抽口凉气,胃里不住泛起恶心。
太医院当值二十余载,贾钦自认经验老道,各式伤势多见识过,乃甚刑审时重犯晕厥,多有靠他救醒的回数,再览极刑无数,凌迟人彘样样瞧过,但见到周祁那满身伤,还是激起一身冷汗。
双臂被吊得久了青紫充。血,肿的发硬,脖颈勒痕深深凹陷,针刺竖直插入十指,三五指骨骨节折断,许是君王嫌惨呼声刺耳,将人口舌拿碎布塞得严实。
下身血肉模糊,脚踝筋脉险将断裂,整个人没见得有处好皮肉,只一张脸还算干净。
许是痛得极了,身体无意识地抽颤,额头青筋长久凸起,将脸色衬得更为惨白。
贾钦取过帕布,预备将他身上血迹擦干净上药,手落到胃腹处一顿,轻按了按,心中惊骇,吓得站起身来。
方才见周祁腹部鼓胀并未多想,只当是君王又强灌了姜水折磨,手往鼓起处按压却硬得厉害,贾钦慌地生出猜想,强撑冷静打来温水,预备先将那地方洗拭干净,陡然想起周祁乃是君王禁脔,非得允肯,私敏之处碰不得丝毫。
怕拖得久了危及性命,忙喊人去与君王请示,褚君陵似乎也才记起这等子事,竟是亲自来了。
“朕让你吊着他的命,何时准你清他肚子里的东西。”
贾钦不料君王突然发难,慌地跪下身解释:“腹中杂物若不取出,恐会撑毁器脏。”
周祁伤势过重,早超过了承受范围,眼下人昏睡着,能不能醒还是一回事,若引得胃液倒贯堵了气道,人大有呛死的风险。
褚君陵声色平缓,却带十足威迫:“贾太医,朕是让你来给这禁脔续气儿,不是给他清肠通胃的。”
“可这、、”
“昏着容易呛死,便把人弄醒。”言是不管贾钦用什么法子,明日晨时人还不醒,贾钦亦不必与他解释任何,自行提头去见:“便是痛也得给朕把人痛醒。”
说罢漠然瞧周祁一眼,负手离去。
许是威胁到身家性命,贾钦忙活整个晚上,可算赶在晨曦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
再后头周祁胃痛得实在严重,胃中闭塞肿水,莫说吃食,半口水尽吞不进喉,往往咽下丁点便成倍的吐出,褚君陵不想过早把人折腾死,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将周祁腹中东西尽弄了出来。
只听在场的奴才透露,说是场面惨烈,周祁近两月都没能起得了身,行动失禁,吃喝拉撒尽靠他带进宫那个小奴才伺候着。
从周祁肚子里取出来的,是十余兩碎银,听传闻是那夜侍寝受的赏赐,至于如何被君王塞入的腹中,当晚殿外奴才众多,净没个人敢提。
贾钦至今回想,仍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思绪回拢,见周祁神智虽然不清,好歹人醒着的,也不像是内里遭了虐待,比之上回惨状实在好上太多。
掌指轻按上周祁腕处,把了把脉,眉头紧紧皱起,而后握住另一只也把了阵,退身朝褚君陵如实道了情况。
意思是周祁身体亏空得厉害,大病小病凑起来能占半本医书,再不好生调养着,多也就是这两年活头,若褚君陵再如以往那般把人不当人的折磨,两年都用不上,能撑过当月就算得周祁命硬。
即便身体有药能治,周祁心病成疾,心病还需得心药医:“微臣斗胆,皇上若真怜惜公子,恐是一点刑责也使不得了。”
贾钦冒死多这句嘴,一面是周祁实在太惨,一面怕褚君陵哪日真把人玩死了,反过来怪自个没提醒他,拿瞒君之罪再把自己家府给抄了。
褚君陵听罢,这回意外明事理的很:“药方子尽快开来,治病和调理的各开一处,莫混着了,药材尽管拿最好的用,差哪味便差人来与朕说。”
让贾钦日后专负责周祁调养之事,药尽由他煎好送来,全程不准假他人之手:“你只管尽心伺候主子,他身好,便是你贾府上命好。”
反之如何,贾钦在宫中混迹多年,已然算半个人精,哪悟不出君王的言外之意。
怀揣忐忑领命告退,身至殿外才敢腹疑:圣上先前还将那周祁当是死物对待,今日怎就如珠似宝生了心疼,更明言称周祁是主子,真就该了性?
或是什么杀人诛心的新法子
想不明白索性放弃,摇摇头挥退脑中猜测,感叹一声,赶着回去开方子抓药:胆敢胡乱揣度圣意,他也当真是活腻了。
这头褚君陵仍抱着周祁,等他冷静下来缓缓松手,确认周祁没窜下榻罚跪的心思,叫奴才取了两身干净衣物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