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虞侯跑到近前,四处张望一番,见周围侍女知趣地退下后,这才附在慕容彦达耳边,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又添油加醋地细细复述了一遍。
果然,慕容彦达立即火冒三丈:“还有这等事?这六个活生生的人,还能是假的不成!”
“唉,话是这么说,可您也知道三人成虎,还是不能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啊。”
慕容彦达重重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将反贼押解进京,才是最好的法子,可是这六个强人个个一身的好本事,从青州到东京,最快也要十天,万一路上出了纰漏,如何交代?”
张虞侯拧着眉头沉思半响,突然眼前一亮:“大人,既然这些愚民对清风山贼寇没有异议,不如将那三人先斩首示众,然后将剩下三人,分批次押解进京,这样每次派出去的人,只需要看护一个,我就不信还能跑得了。”
“嗯,此法倒是可行。”慕容彦达点了点,“将那三人明日便押往十字路口斩首,其余三人,也一并押去观刑,让他们亮个象,给那些愚民愚妇好好瞧瞧。”
张虞侯领了命,忙不迭准备向大牢跑去。
慕容彦达脑间一转,又将他喊了回来,在耳边细细叮嘱一番。
张虞侯听罢连连点头:“高呀!大人这招着实是高!定叫他们晓得什么是雷霆雨露,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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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青州十字路口,人声鼎沸。
晨曦穿透薄雾,将这市井衬得烟火气十足。
一个小贩担着箩筐,沿街叫卖,却发现突然来了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公差,立即凑上前去:“大人,要来点炊饼吗?早上刚做的,两文钱一个……”
“滚你的蛋!”公差不耐烦地将他推到一边,手上却不忘拿过那小贩递来的炊饼,“赶紧闪一边去!”
那小贩见状,也不敢再上前问这些公差要钱,赶紧担起扁担让路。
只见那七八个公差,匆忙将这十字路口打扫一番,又团团围住,不准旁人再靠近。
周围百姓见了,心照不宣——这是有砍头的好戏看咯!
另一边,张虞侯早早就点了狱卒、民壮、刽子等一百余人,在大牢前伺候着。
慕容彦达捱到辰时才姗姗来迟,见一众官员都已等候在公堂,颇为满意,叫人将六个反贼带上公堂,当案孔目把几人的犯由牌呈上,慕容彦不由分说判了六个“斩”字,便挥一挥袖子退了堂。
武松站得近,将那“斩”字看得真切,不由得担心起来——难道这众口铄金也不足以改变慕容彦达的心思?
抬眼向郁竺看去,却见对方也正在看向自己,面色轻松,似是胸有成竹,武松只得将一颗心先放到肚子里。
狱卒们将几个人犯当堂装扮起来,用胶水给他们将头发刷得服服帖帖,又绾个鹅梨角儿,再一人插了一朵红纸石榴花。
由于鲁智深没有头发,那负责打扮的狱卒还别出心裁地将花别到了他耳朵后面。
这时的男子普遍爱簪花,尤其是重要的节庆仪式更要簪上各式的绢花,如今这“断头纸花”,算是他们人生中至暗时刻的唯一装扮了。
燕顺、郑天寿、李忠等人想到这处,竟是脚发软,站也站不住。
那些公人哪里管得了这人犯什么心情,照例将他们押到青面圣者神案前,一人一碗长休饭并一碗永别酒,只是他们也知道,很少有人在此刻能吃得下这断头酒的。
却见鲁智深示意一边的公人端起那酒碗送至他嘴边,一口干了个底朝天。因手被枷着,动起来不便,喝完之后他就一甩头,随意将那碗甩到地上,口中竟是赞叹道:“好酒!”
“嘿!你这胖大和尚倒是心宽,死到临头了竟然不怕。”张虞侯觉得甚有意思,走到鲁智深面前将他打量一番。
谁知这大胖和尚还没开口,旁边那青脸汉子抢先说了话:“各位大人,我乃杨令公之孙,在高太尉手下做过殿司制使,也在梁中书手下当过管军提辖使,我并非有心反了朝廷,实在是一身本事报国无门才出此下策啊,万望诸位大人明察。”
说着就要叩首,只不过他戴着枷,那木枷碰得地面砰砰作响。
郁竺见状在心里不住摇头,早知如此,她一定会找机会和杨志事先沟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