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打开又关上,为了保护患者的隐私,陆医生都会将患者的时间特意隔开,并且会在隔音好的房间治疗。
陆医生将一份病例档案递到她面前,“把能填的地方填一下。”
云徽很快填好档案,陆医生看了眼,“你的问题之前罗雅也跟我提了一下,之前接受过脱敏疗法对吗?”
云徽点头:“对,催眠治疗也试过。”
但每次到中途她都会不受控制,不得不中断。
陆医生将她的档案放进文件夹,“你是典型的应激创伤后综合征,不过你这个不算严重,因为大部分都是精神阴影的影响。”
“换句话说,你知道丁达尔效应吗?”
“丁达尔被誉为上帝之光,但其实晨曦,树林都会出现丁达尔效应。”陆医生一针见血,“现在的你没找到这个效应,所以一直在逃避。”
寄月
陆医生又问了些细节,例如第一次对陌生环境产生抵触和抗拒跟人靠近是什么时候,云徽一一作答,越到后面她回答得越慢,在极力克制自己不做出奇怪的举动。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说。”陆医生倒了杯温水给她。
云徽双手捧着杯子,小小喝了口,“在无数次从黑暗中醒来时,我觉得自己很多余。”
从警察局回去那天,大姨边把她的东西往外面扔,边骂:“我养条狗这么多年都知道听话对我摇尾巴,你呢?”
“这些年养你的钱,够养好几条狗,狗至少不会忘恩负义。”
“她爸妈挺好的人,没想到女儿居然这样。”
“自甘堕落,真是给她死去的爸妈蒙羞。”
“我要是她,直接死了算了,哪还有脸见人。”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夸你的和骂你的可以是同一批人,同一张嘴,原本对她笑容满面的人满脸厌恶,她听见他们骂她下贱,所有污言秽语砸在她身上,她被赶出去在街上游荡。
陆医生写字的手顿住,镜片后的眼里透出不忍。
云徽垂着眼,热气冲上眼睛,模糊了视线,她缓了缓,继续道:“后来我来到了曲京,在地铁站露宿,每天为交不上学费发愁,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个人帮了我。”
陆医生问:“是谁?”
“许清屿。”她顿了顿,声音很低很轻,“water的许总,也是我前男友。”
当时他好像从外地回来,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那时的许清屿就已经一米八,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眉眼间带着戾气,在经过她时看了一眼,随即在她面前停住,问她为什么在这儿。
地铁站的工作人员以为两人认识,就将她的情况说了,许清屿漫不经心的听着,末了问她:“钱被偷了?”
她不说话,只沉默。
像是失去耐心,许清屿“啧”了声,从钱夹里摸出一张卡塞到她手里,“密码147258,应该够你生活一段时间。”
把卡给她后,他就走了。
她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饿了就喝水充饥,那张卡对她来说就是救命的东西,她以为里面只有几百块钱,但里面有十万,足够她读完大学。
困扰她的问题被解决,她不敢用这笔钱,交了第一年的学费后便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兼职,她想把钱还上,然后把卡还给他,当面对他说一声谢谢。
可历经这么多年,那句谢谢也没说出去。
“他是屡次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就是陆医生您说的,我的丁达尔效应。”
许清屿穿过黑暗照亮她的路,丁达尔效应结束后,她再次身处黑暗,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我的病,从那天开始加重。”云徽闭上眼,掌心生出一层薄薄的汗,她说得很艰难,“我觉得自己很多余,好像不该活在世上。”
所以她选择了自杀,想躲避现实,去找爸爸妈妈。
不知是回忆太过不堪,还是重新将这些伤口撕碎摊开,云徽手在发抖,渐渐的,全身都在发抖。她还记得水淹没口鼻时窒息的难受,记得那些怎么逃也逃不掉的声音,记得一次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时,房间的寂静无声。
很长一段时间她不跟人接触,也不说话,只机械的一遍又一遍的跳舞,跳到头晕目眩,跳到晕倒住院,她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抗拒跟人相处,医生建议她换个环境,养养小宠物,像上天注定,那天回家她看见在路边被其他猫欺负的奶球。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上腿上全身血,睁着蓝蓝的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她。
她认得这个品种,布偶。
猫中贵族。
却也有被遗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