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看不见了,但他听着耳边温客行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有抱着他的那双手,快要捏碎他肩胛骨的力道,也能想象出来,他的花孔雀,现在是一副怎样不体面的模样。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跟温客行说,他想说别伤心也不要哭,他暂时还不会死,就算死了,他也会站在奈何桥底下等着,等温客行来同他喝一杯再续前缘的交杯孟婆汤。可他说不出口,血一股一股的从喉管往外涌,似乎不流干便不罢休一样。周子舒只能试着将口中的血咽下去,可他没成功,每说一个字,便要吐两口血“别…别害怕…”温客行,别害怕。我那么爱你,所以你不要害怕。周子舒醒来时,便觉得有个人握着他的手,体温比他略高一些。即使他看不见,也不难猜出,这是温客行。“醒了?”温客行声线有些沙哑,却没有失控。“想喝水吗?”周子舒点了点头。下一瞬他就被人扶了起来,温客行往他身后塞了个垫子叫他靠着。周子舒听着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温客行大约去倒水去了。水润了喉,周子舒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喉管也没有那么火烧火燎的疼痛,他安安静静的靠在垫子上,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我…”“七窍三秋钉,我知道的。”周子舒才说了一个字,便被温客行截了话头,他身子一僵,有些担心的捏了捏手中温客行的指节。他知道自己于温客行而言大概是重要的人,于是便尤其担心温客行的情绪。他的花孔雀是个小疯子,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周子舒却没有听到他预想的质问,而是温客行温温柔柔的嗓音,他还能感觉到,温客行的在玩他的小拇指,不住的捏着“我派人去查了,南疆那里有个著名的巫医,或许他会有办法。”“你不必担忧,也不要思虑什么,只管好好休息,一切都有我,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只需来问我,有什么想要的,便向我要,若是想我了,与服侍的人说一声,我便过来了…”“温客行,”周子舒满心的酸涩,他低低的叫了一声温客行的名字“难过了,就哭一哭吧。”温客行僵住,他早该知道的,周子舒是何其聪明的人,他这七天以来打好的腹稿,辛辛苦苦为自己建起的高墙,就因为周子舒一句话,就全轰然崩塌。过了几息,周子舒只觉得手背上滴了几滴温热的水,而后便越来越多,打湿了他整个手背。那是温客行的眼泪。温客行就连处在崩溃边缘的哭,都是悄无声息的。阿湘有次喝多,同他讲过温客行小时候。那时候的周子舒只觉得,阿湘每吐出一个字,便是在他心尖上划了一刀,慢慢的,整个心就鲜血淋漓。周子舒无数次的想过,他若是早些遇见温客行就好了,温客行得让人管着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提醒他受了伤要擦药,他才会把自己当一回事。即使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可周子舒还是愧疚于温客行身处炼狱的时候,他没有站在他身边。但周子舒现在,他甚至还要用自己,再去捅温客行一刀。良久,温客行才开口,声音闷的不成样子“周子舒,这一回,我原谅你。”“可你若是敢死在我前头,我下辈子便要生你一辈子的气。”周子舒看不见温客行,他循着声音,冲着温客行一笑,脸色虽差身量也清瘦,可一笑里又是带了些举世无双的意气风发“好。”那天是大年初七,温客行与周子舒说,他不要他的下辈子,他只要这辈子。周子舒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