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皎道:“鹤庆书院教的都是那经世致用的学问,与别处自然大不相同。”两人翻身下驴,牵着驴边聊边走,很快便来到鹤庆书院大门前。鹤庆书院大门前竖着块大石头,上头写着横渠先生的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笔锋锐利逼人,瞧着便不同凡响。寇世子虽不学无术得很,读书向来不求甚解,与姜若皎一同驻足于这“横渠四句”之前,却还是备受震撼。他与姜若皎嘀咕道:“这人口气还真大。”姜若皎道:“志当存高远。”寇世子觉得这也太高太远了。不过既然鹤庆书院把这横渠四句刻在书院大门前,应当是对这传说中的横渠四句颇为推崇。寇世子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姜若皎前去书院报到。五月不是新生入学的时节,寇世子两人牵着驴子走进书院,很快引来不少人的注目。鹤庆书院是很少有关系户的,寇世子两人却明明白白写着“我是关系户”这么一行大字,不能怪旁人频频侧目。姜若皎和寇世子都没在意这些目光,径直先去寻山长鹤庆先生报到。鹤庆先生住在半山腰,早已不怎么管事。姜若皎两人骑驴上山,还得牵着驴走上一段山路,才能找着鹤庆先生所在的精舍。对于文人这种幽居山间的癖好,寇世子着实不能理解,还凑近和姜若皎埋怨两句:“好端端的,干嘛住到山里来,山下有什么不好,出去玩儿多方便,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姜若皎看了眼给他们引路的书童,小声提醒道:“你少说两句。”人鹤庆先生难道还和他一样,闲着没事就喜欢到处玩儿吗?寇世子住了嘴。两人由书童领着入内,就见园圃中开满了花,花间有处闲亭,亭里坐了个年近六旬的文士。文士年纪虽不小了,却还是看得出他年轻时必然是个俊逸非凡的翩翩君子。这位便是鹤庆先生了。比起传言中那位才华卓绝、手段凌厉的传奇人物,眼前的鹤庆先生满身风雅,倒像个无欲无求的隐士。他将一把琴抱在膝上随手弹奏着,琴声浩浩汤汤,偏又带着几分隐而不发的意味,犹如眼前有千军万马却全都按兵不动。书童在亭前止步不再上前,姜若皎也拉住要迈步入亭的寇世子候在亭外,耐心等待文士弹完一曲。寇世子虽有些不耐烦听琴,却被姜若皎抓过来的手吸引住了。他动了动手腕挣开姜若皎轻轻拉着自己的手,接着又趁着姜若皎没把手收回飞快抓了上去,反客为主地抓紧姜若皎的手,兴致勃勃地用指头去碰她的指头,玩得不亦乐乎。姜若皎本来还想仔细琢磨一下鹤庆先生的琴音,被寇世子这么一闹却是根本听不进去了。她忍不住转头看了寇世子一眼,却只对上寇世子得意洋洋的笑容以及更得寸进尺的戏玩。姜若皎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别与他计较。鹤庆先生弹完一曲,姜若皎才飞快挣脱寇世子胡来的手,随着书童入内拜见鹤庆先生。寇世子也迈步跟了进去。鹤庆先生把琴给了书童,让书童把琴拿回去放好,才让姜若皎两人坐下说话。姜若皎不知鹤庆先生注意到刚才寇世子那番小动作没有,面上只能强作镇定地向鹤庆先生见礼。她平日里接触过不少州学生员,对于读书人之间的礼仪倒是熟悉得很,做起来也落落大方,没露半分怯。相较之下,寇世子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敷衍劲,一看就知道他平时鲜少和人正儿八经地见礼。鹤庆先生对此并不意外。他对姜若皎两人的态度并不热忱,淡淡说道:“让你们进书院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你们要是学业上跟不上或者闹出什么违反书院学规的事来,我不会再为你们破例。”这意思就是要是你们跟不上书院的进度,那就赶紧自觉地滚蛋。姜若皎道:“多谢先生愿意给我们进书院的机会。”寇世子不曾研究过鹤庆先生过去做过什么,对这个瞧着风压过头的家伙没什么兴趣,只问道:“我们住哪儿啊?不会要跟你一起住在这半山腰吧?真要住这里的话,每天去讲堂都得费不少功夫吧?”鹤庆先生多看了寇世子一眼,才说道:“一会有人会领你们过去。”正说着,就有位年轻人急匆匆地来到亭前告罪道:“先生,学生来迟了。”鹤庆先生道:“不妨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你带他们去青云舍那边吧,”他说完又和姜若皎两人补充了一句,“青云舍是我以前讲学时住的院子,许久没人住了,可能需要你们自己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