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吃完了就该干正事了,我们这次去晋阳顺便找唐氏结算的楮皮衣收益,都换成了盆罐生活器具……和四千把柴刀,这些柴刀该当如何分派下去,如何管制,如何能确保利器到手的人不会想着持刀跑路,元直——”
徐福刚去栓了马回来就听到自己被乔琰给点了名。
“你和子龙还有稚叔,五日之内拿出个书面章程来。”
徐福是跟着乔琰和程立学了不少,但这还是第一次需要他以文字方式提交出个报告来的情况。
忽然被托付了这么个重担,他在心中不觉有些发慌,可他转眼便见戏先生这种惯来不正经的家伙都投来了个鼓励的眼神,更别说比他更早承担重责的母亲……
徐福想都不想,立刻朗声应道:“乔侯放心,徐福必不让乔侯失望。”
“噗……这语气说得好像不是让他去管制刀具,是让他镇压起义的。”杨修忍不住嘀咕道。
然而他紧跟着就发现,自己面前装有楮树穗的大盆被挪交到了典韦的手里,乔琰看过来的目光则颇有一派“有的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不如别吃了”的意味。
“……?”杨修茫然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和典韦的体格,觉得他们好像在集体欺负小孩子。
但他又紧跟着听到乔琰问道:“杨修,我给你个新任务如何?”
“让杨小郎君去请医工回来,走访黑山军,将病症一个个记录在案……也亏乔侯想得到。”秦俞和乔琰踱步在田垄之上的时候闲谈道。
“杨修此前在伯喈先生的协助下,将那识字所用的长诗已经完工,在县衙内已投放使用,但是否要扩大学习的人物,我现在还在犹豫,在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没有彻底落实的情况下,去做这种行为无益,倒不如先将已经握在手里的人安顿个彻底。”
乔琰又道:“这乐平县内的县民有楮皮衣过冬,手头还有些闲钱,要看病不难,但黑山军中的人便没那么好的条件,这半年来他们也算手里有了些积蓄,不过正如戏先生提醒我的那样,他们还未完成从俘虏到县民的意识转变。”
“让杨修去做这件事,一来也可算是打磨一番他的性子,多跟黑山军交流,能让他多听听别的声音,二来也算是我们乐平县衙对他们的……姑且叫做人文关怀吧。”
秦俞此前虽没听过这个词,但并不妨碍她听出,乔琰是在乐平县衙积蓄稍稍多一些后,稍稍往前迈了一步。
不过这迈出的一步并未做出什么飞跃,而是依然在基本需求的层面上就是了。
何况,先走了这一步,对徐福接下来的兵器管制无疑好处不少。
她如今承乔琰看重,嘱以农事之托,但对儿子的教育栽培也没打算放下。
虽然想想她初来乐平时候的想法,跟如今的想法做个对比,其中还是不免让人有些恍然如梦之感。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看到乔琰在山地田垄边上蹲了下来。
“来看这儿。”
秦俞顺着乔琰伸手指去的方向看去,见这堆土稀疏的表层浮土之间门,冒出了一尖并不太分明的绿意,又为顶上的土色所覆盖了大半。
若非乔琰眼尖,她们在走动中怕是就会将这幼苗破土征兆给错过了。
眼见此物,秦俞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喜色。
此前虽有乔琰笃定之言,说那薯蓣以块茎培育就是要比以薯蓣豆育苗的速度慢的,但无论是那些负责在山间门种植薯蓣的黑山军,还是作为督办此事负责人的秦俞,都并没有过真正人工培植过薯蓣,也不会留意到山野之间门的生长周期。
在乔琰前往晋阳的几日内,她大多时候是学着乔琰的样子做出一副从容之态,才让这些自觉吃饭资本就在薯蓣田上的黑山贼安分下来。
个中心理压力不足为外人道明。
好在,有这一处冒芽的景象,便是个极好的开端。
她们两人又朝前走出了一段。
大约因为乔琰回来的时间门正好,竟还陆续见到了几处冒头的新芽。
虽还未见整排绿意破土生长,却已经足够让人心生欢愉了。
这样看来,这出苗显然并不是特殊情况,而是已到了合适的时候。
这便再好也没有了!
“等薯蓣苗彻底破土,就着人去将那支架挪过来,间门隔两丈加固,等支架铺完,再着人去收集县中的豆饼肥,补一轮追肥。”
乔琰拨开了浮土看了看新苗的状态。
在微风中摇摆了两下的新苗还在孱弱的状态,但想想下方的块茎稳固,也并不像是表面上的孱弱,实在是与如今的乐平有些相似,也让人望之喜欢。
她又旋即抬头望了望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