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停下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回来,正色喊我:“沈风浓。”我再说了一遍:“若是打起来了,我去北疆。”“不行。”宋清平大概是有些慌了,又连说了两句不行。我自顾自的说:“我跟着统帅将军去,只做一个小将领,一场小仗,打胜了就算是陛下英明,打输了也正好向天下人证明我确实没有什么才能。”宋清平也自顾自的说:“殿下想的不对,朝上有人,用不着殿下亲自去北疆。北疆不比从前,根本不是像殿下从前去过的样子。”“宋清平你听我说。”“殿下听我说。”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你当了丞相,胆子就大了。我们两个究竟谁是殿下?”我很少拿殿下的名头来压他,他被我这么一说,我自己愣住了,他也愣住了。他想反驳我:“我没有……”我收回捏住他下巴的手,我说:“我是殿下,而且马上就要封王了,我管它是哪个贤王,反正我不能把皇帝的位置随便一丢,就甩手不管了。”我要是真借着守陵避开这一场战事,父皇肯定要给我托梦,在梦里把我揍得半死。我是最没良心的人,旁的人怎么样我不管,但我也是最护着身边人的人。现在沈林薄是陛下,但他也还是我皇弟。宋清平这个丞相……他这个丞相也是我不要的,是我不要了的,我不能把他们丢在朝堂上,随他们浮浮沉沉的就不管了。就好像我不能够护着一个丞相,一个丞相也不用我来护着,但是我得护着宋清平。可宋清平不明白,他还是不明白。我又劝他说:“等我从北疆回来,到时候你们把燕都上下也都料理好了,我也就能在工部做我的木匠活儿,到时候我哪里也不去,整天待在宋府陪你,好不好?”他不说话,我想他要是开口,说的也还是不行那两个字。我继续说:“现在他们盯上我了,我只要还在燕都,不把这件事儿说清楚,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民情民心随时都会把你的陛下毁了。朝政烂到根子里了,若是真打起来了,内忧外患的你怎么救?你还想着力挽狂澜于既倒?你是什么人,你就想救苍生于水火?外贼不定,你要怎么治理朝政?”不过我想,这件事,今天晚上我与他大概是讲不清楚了。我甩袖子,转身就走:“明日再说,我去小皇叔府上住一晚。”倒不是赌气,我现在和他讲不清楚,我想宋清平现在应该也不怎么想见到我这个臭脾气的殿下。我往前走,经过宋府门前也不停下,一直走到朱雀大街的街尾。我和宋清平没吵过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以吵架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我总是直接跟他说我生气了,这不算是吵架,一会儿也就好了。宋清平则仿佛好脾气的不会生气,他若生气,也只是喊一喊我的名字,打我两下,这我还受得住。可今日我们两个都算是破了戒了,全在心里生闷气,恨对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其实我也很明白,我不想放他在朝上冒险,而他则不想让我去北疆冒险。我想北疆的形势可能比我想得要更糟,可是朝上的局势一定要更难。父皇驾崩后,好像一切的歌舞升平都落了幕,一件又一件事情紧接着暴露在我们眼前。其实这些事情一直都在,父皇不想让我们知道,想悄悄的处置它们,却终究是力不从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危机四伏,稍有不慎,走错一步就是亡国。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往后退,我已经退的够远了,再退就要退到宋清平身后去了。我一直走到街尾,直到宋清平喊了我一声,我才转过头去看他。他还是站在原地,等我回头看他时,他才提着衣摆,大步朝我走来。宋清平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殿下还想跟我玩离家出走?”我解释说:“没有,我想你大概看见我心烦。”“我不心烦,我觉得是殿下看见我才觉得心烦。”“我没有。”他把着我的手:“那就回家。”后来宋清平拉着我回去,宋丞相回小蓬莱去了,现在宋府除了一些老仆,就只有他一个人住。宋清平仍旧住在原来的房间,还是很熟悉的。他关上房门,然后转身对我说:“我骗了殿下。”“你骗了我什么?”“我骗殿下说殿下会长命百岁。”我就知道,我又不是老妖精,怎么可能会活一百岁?他继续说:“我骗殿下说我死在了殿下前面。”“你是想说,上辈子我死在了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