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不对劲。他好像生病了。全身上下都好热好热。蛇人不管不顾地把脑袋钻进一个石头缝隙里,静静地待了许久,石头触身冰凉,然而他全身上下还是滚烫发热,心跳快得一头犹如活蹦乱撞的小鹿。蛇人目光迷茫地从石头疙瘩堆里面钻出来,只好又游到坑底边缘的一处地下暗河。水面昏黑暗沉,面积也不大,只有一潭泉眼的大小,这是蛇人日常饮水的地方。他甩动着尾巴游进去,把裸赤的上半身全部浸泡进冰冷的水里,沉沉如墨的黑色长发犹如繁茂的海藻般漂浮在水面。蛇人高兴地眯起赤色的竖瞳,身下黑色鳞片密集的尾巴在水中蹁跹浮动,犹如怪谈志异里面记录的水怪精魅。真好,他终于不热了。蛇人吐了吐殷红的蛇信,他还不怎么习惯自己的半人半蛇的兽人形态,僵硬地将自己的两只手抬高,然后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舌尖。没反应。他在水里原地停留了一会,发现自己不会再变得奇怪之后,伸出蛇信捕捉着那股香甜的气味,扭动着尾巴连忙原路游回去。尽管她一模他就会变得很奇怪,可是还是想要待在她的身边。————————————坑底晦暗无光,这种暗无天日,漆黑一团的环境,很容易让桑晚犯困。不知不觉桑晚的眼皮又变得沉重起来,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只觉得腰腹处搭了个沉重的东西,像是条毯子,但盖着却并不暖和,反而四处漏风,最可恨的是,这条毯子还沉得要命,直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桑晚冻得四肢蜷缩在一起,她迷迷瞪瞪地将腰腹处的毯子又伸手揽了揽,根本不是芬里尔,琥珀或者紫珏那毛茸茸的尾巴,桑晚只觉触手冰凉坚硬,像是动物坚硬的甲壳。她的心下一惊,神智瞬间回笼,鸦羽一般的睫毛犹如凤尾蝶展翅般轻抖,慢慢睁开眼。一条遍布细密鳞片的黑色蛇尾,正紧紧地缠在自己的腰间。蛇人乖巧地卧在一旁,也不知道这么静静地看了她多久,他歪了歪脑袋,吐出鲜红的蛇信,像是在示意桑晚摸他:“嘶——嘶——”“你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很吓人的?”桑晚连续两次睡得迷迷糊糊都被吓醒,忍不住面色带了几分愠恼地质问道。蛇人却只是呆呆痴痴地望着她,露出一副青涩懵懂的表情,吐出殷红的蛇信:“嘶——”桑晚缓了缓被惊醒之后的情绪,两只小手使劲地想把压在身上沉重的尾巴掰开,然而却无论怎么推都推不动,身上那条漆黑的蛇尾甚至还有股越缠越紧的趋势。“松、快松开——我要断气了!”桑晚快被勒得岔了气,连忙大叫道。黑色的蛇尾这才不甘不愿地掀开一条小缝,始作俑者却还摆出满脸委屈的姿态。桑晚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必须得摆出一副郑重的姿态,跟眼前行为奇怪的蛇类兽人好好谈谈了。明明一副年幼稚童的模样,幼崽却蹙紧眉头,露出一副与稚嫩外貌不符合的成熟端庄,板着脸用教训的语气开口:“听话,把我松开。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些年桑晚与芬里尔的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之下,她此刻倒是把将芬里尔那副严厉的口吻学得十足十。“嘶——”蛇人怯怯地看向她,蛇尾巴仿佛才是他的本体那般,带着失落的情绪恹恹地垂下。蛇人自从蛋壳里孵化出生之后就从未离开过这不见天日的坑底,幕天席地,茹毛饮血,与万蛇为伴。犹如株粗蛮的杂草自生自长,蒙昧无知,野性未驯,更是不知任何的廉耻礼仪。而他喜欢用尾巴缠着桑晚,只是出于兽人最原始的动物本能而已。尽管这蛇类兽人行为怪异,但他对自己好歹没有任何恶意和攻击性,而且很是听话,就算百般不愿还是乖乖地松开了尾巴,桑晚倒也不讨厌他。“你不会说话么?”桑晚见蛇人总是嘶鸣却不会言语,心底更是疑窦丛生,问题像是炮弹般一个接一个:“你叫什么?你怎么会在万蛇坑里出现?这坑底有出口吗?”蛇人不断地吞吐蛇信,却仍旧只能发出桑晚听不懂的嘶鸣声。……根本无法沟通。桑晚只能挫败地叹了口气,近乎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出去?难不成真要被困在这黑漆漆的地底一辈子?”蛇人见桑晚神色黯淡,情绪变得异常低落,像是想安慰她,下意识想要用尾巴缠住她的腰肢,但突然想起桑晚不喜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用温热湿软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