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言只无奈笑道:“你以为国舅爷是那么容易当的?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位豫王殿下,当真是聪明人。”其实前世萧谨言就应该知道豫王的厉害的,可他那时候完全没有政治觉悟,自然不知道他身边发生的点点滴滴的事情里头,参透着无穷的道理。“他越聪明,你将来这国舅的位置,就坐的越稳当,更何况这一份恩情,他是赖不掉的了。”周显瞧着房中紫檀木束腰嵌大理石圆桌上放着的几瓶宫里头的金疮药,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这儿不缺这些,不过皇上的恩赐,我也只好代为跑一趟了。”萧谨言急着要谢恩,被周显拦住了道:“这里又没什么外人。”周显方才进来的时候,就瞧见阿秀那哭得红肿的眼眶,只叹道:“国公爷下手也太狠了一些,万一真的打伤了哪里,可是要后悔莫及的。”萧谨言只笑道:“我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打紧,不比小郡王身娇体贵。”周显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最讨厌的也就是别人说他身娇体贵,听萧谨言这么说,便郁闷了起来,只眯了眯眼睛,朝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进来给本王添一盏茶。”阿秀这时候正有些百无聊赖的侍立在房外,闻言便急忙跑了进去,只从新为周显换了一盏茶过去,才端起茶盏来,便知道他那一盏茶,不过就是抿了半口而已。萧谨言瞧着周显看阿秀的神色,心里头就有些气愤,只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周显这才想起自己的失礼,端起茶盏默不作声的抿了一口。周显不过就停留了片刻功夫,便起身回了恒王府,至国公爷回府,听说小郡王过来瞧过了萧谨言,还带了皇上御赐的金疮药,便知道这一次萧谨言过关了。国公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刻意让萧谨言躲避在这场硝烟之外,却还是不想他鬼使神差的卷了进来。一眨眼又过去日,以前是萧谨言每日去给赵老太太请安,如今倒是换成了赵老太太每天会去文澜院里头坐一坐。赵老太太身子骨硬朗,便是多走几步路也无妨,这日正巧赵家两兄妹听说萧谨言被打了,所以也来看望萧谨言。外头盛传的萧谨言被打的理由也从原本的言世子不好好读书,变成了言世子不好好读书也就罢了,为了个小丫鬟发卖了府上三户家生子,所以国公爷一时震怒,把言世子爷打了一顿。众人看过了萧谨言之后,赵暖玉跟着赵老太太去了荣安堂,只留下赵暖阳还在萧谨言的房中,赵暖阳瞧见阿秀的样子,脑中一闪,便想起那日他和萧瑾璃在荷花池旁的假山后头私会的事情来,不觉就有些脸红。萧谨言瞧见他那样子,只笑着道:“原本今年你和二妹妹的婚事是肯定能定下来的,如今倒好了,又要耽误一年。”赵暖阳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这个年纪尚未娶妻,也确实迟了一点,不过他如今有功名在身,倒也不怕耽误了这一两年了。反倒问起萧谨言来:“先不说我,你这个当兄长的还未娶亲,瑾璃只怕不会先你出嫁。”萧谨言微微一笑,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转到了阿秀的身上,这时候已经开春,阿秀穿着一身浅绿色的一群,双垂髻上扎着丝带,弯弯的齐刘海正好盖住半边额头,正是又清纯又羞涩的模样。听到他们谈起了这个问题,不羞涩也难怪了。“我还要等几年,倒是不急在一时,让璃姐儿早点过门也好,不是我说,你家老太太那身子骨,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这要是稍不留神,又要耽误上一年。”萧谨言这句话显然是说到了赵暖阳的心坎上,只见他蹙眉道:“老爷子让我今年回来,也是这个意思,我原本是想着趁机太后娘娘给欣悦郡主赐婚的档口,把自己和瑾璃的也求了下来,谁知道出了这样的意外,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你也知道,你娘素来不喜欢我,万一她要是给瑾璃许了别的人家,我那可不是得……”赵暖阳说到这里,只急的锤了一圈茶几,茶盏里头的茶水都溅出来几滴。阿秀也被吓了一跳,不过想起那日从假山后面飞出来的那一根簪子,阿秀觉得今天赵小将军的举动还算是斯文的。萧谨言瞧见阿秀吓得振了振身子,只开口数落赵暖阳道:“这紫檀木茶几可不便宜,打坏了你赔我?”赵暖阳瞧见萧谨言那一脸怜香惜玉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便也跟萧谨言调侃了起来道:“将军府还果真没有这么值钱的茶几,看来还得指以后用瑾璃的嫁妆来赔了。”萧谨言闻言,只哈哈大笑了起来,阿秀觉得脸上又说不出的烫了起来,那日在恒王府的话阿秀还记在心上,萧谨言说,他要给自己一个身份,让她做他的正妻。其实阿秀从来没敢奢望过这些事情,只都当成了萧谨言要哄她开心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沉醉于这份开心和幻想。阿秀如今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丫鬟、是小妾、还是别的什么,她都要一心一意的跟在萧谨言的身边。外头的春光正好,阿秀脸上便露出了比春光更明亮的笑容,萧谨言抬起头,正巧瞧见阿秀那带着几分羞涩的浅浅又让人沉醉的笑,顿时觉得这一个春天,似乎比往年来的更早些。这日萧谨言依旧在文澜院里头安安稳稳的养伤,他如今后背上的伤已经结痂,虽然还不能平躺着,但是走路已经没什么大碍,所以在床上躺不住的萧谨言便已经下床开始看起了书来,因为害怕触碰到了身后的伤口,萧谨言只穿了一套真丝的中衣,外头披着袍子,坐在书房里头那张长条红木书案的后面,后背没有贴着靠背,微微挺直。孔氏这几日为了萧谨言能快些好起来,也不拘着阿秀,只准她白天在文澜院服侍,晚上回海棠院便好了。因为朱氏的生辰近了,所以阿秀也开始赶工起来,白天要服侍萧谨言,她难得有空闲的时候,一应的手工活就全堆到了晚上来做。可她毕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稍稍熬了几晚上,白天就开始精神不济起来了。萧谨言抬起头,就瞧见阿秀坐在书房正对面窗底下的椅子上,趴在茶几上已经睡着了。阿秀的睡颜一点儿不像是十来岁的孩子,满脸堆满了懵懂,她静静的躺在那边,眉宇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愁绪。萧谨言原本盯着书本的视线就再也来不回了,只起身来到阿秀的跟前,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阿秀的身上。睡梦中的人感觉到别人的动作,稍稍的皱了皱眉头,但阿秀实在是太累了,只又稍稍打了一个哈欠继续睡了下去。萧谨言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阿秀的鼻头上点了一下,继续转身开始看书。外头冬梅端着小点心进来,瞧见这一副光景,正要开口,却被萧谨言给拦住了,冬梅只压低了声音道:“天气还冷着呢,世子爷怎么能这么不当心呢,奴婢去给世子爷取衣服。”萧谨言正想把她喊住,冷不防就打了两个哈欠,阿秀便从美梦中给惊醒了。入眼便瞧见萧谨言的外袍披在自己的身上,只忙不迭就起身,跪下来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萧谨言瞧见这副样子,也只有些不悦的瞧了冬梅一眼道:“你出去吧,这儿用不着你服侍。”冬梅过来服侍萧谨言也有一阵子了,如何不知道萧谨言的脾气,这种口气明显就是动怒了。冬梅虽然没有要做萧谨言通房的念想,可她自己也是孔氏赏过来的人,如今又管着文澜院里头的账务,在别的小丫鬟面前,也算是体面的人,谁知道萧谨言竟然让她在一个小丫鬟跟前闹了一个没脸,顿时也觉得有几分委屈。萧谨言靠着位置坐下来,阿秀见冬梅拿了糕点进来,便上前为萧谨言披上了外衣,阿秀平常话不多,安安静静的,萧谨言便在阿秀给他披衣服的时候,抓住了阿秀的手腕。那是一截柔若无骨的手腕,小小的掌心虽然白皙,但手心里却有几处老茧。想起阿秀这么小的年纪便做过粗活,萧谨言便又心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