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怀月道:“在说花端端,据说花氏的船已经到了附近。”
司危大怒:“他要是敢来,本座就打断他的腿!”
三百年前就阴魂不散,怎么三百年后还是阴魂不散。倘若两人一见面,又开始整夜整夜地喝酒吟诗,光着脚提着酒壶在寝殿里跑来跑去……不行,光是想一想,司危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活活烦死。
凤怀月原本以为这位花公子的粘人程度,可能顶多与大外甥差不多,但眼下根据司危的反应来看,似乎二者段位不可同日而语?
那这尊神人可太适合在吵架时搬出来了!
于是凤怀月叉腰道:“你再打我,我就驾船去找他!”
彭循恰好路过,大吃一惊,立刻仗义执言地插话:“瞻明仙主,你怎么能打人呢!”又转身拉着凤怀月关心:“打哪儿了?”
“……没,我就随口一说。”凤怀月清清嗓子,小孩子家家的,这些事不要乱听。
凤怀月发现,同样是不想让自己做某件事,不同的人所采取的方式也不同。溟沉是选择含糊其辞地编造一些谎言,将司危与仙督府一众人描述得面目全非,好让自己心生退意,而司危则是并不吝于承认花端端的风流与才情,就像他也从来就不吝于表达出内心那些本该十分隐秘的情感,爱也浓烈,恨也浓烈,蛮横无理更浓烈。
凤怀月抱怨:“要打断人家的腿,怎么你看起来倒还一脸吃亏。”
但没办法,瞻明仙主就是这么霸道无理。
阴海都。
楼老板的横死,使这座海岛难得平静了一段时日,因为大家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新登岛的小都主,似乎不仅仅是都主用来对付司危的一把剑。
“楼老板,那可是都主的心腹。”
“心腹又如何,该死还是得死。”
“惨死,脖子都断了。”
挂在美人楼高处的那具尸体已经呈脱水之相,随风飘来飘去时,就像是明晃晃在打都主的脸——阴海都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认定在不久的将来,在那座无根巨塔中,定会发生一场兄弟阋墙的恶战。
人人都在等着看好戏,这里是不存在哪怕一丝忠诚的,也无人在意都主宝座上坐的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他们甚至暗暗希望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两败俱伤,本来嘛,阴海都,极乐之地,要什么都主?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注视着那座塔。
但那座塔却偏偏风平浪静极了。
溟決将一切事物都交给溟沉之后,便只身进入了巨塔最底层。溟沉也并没有趁机做些什么,在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会坐在巨塔顶端,俯瞰着整座纸醉金迷的岛,以及那些不断出港进港的黑色商船。
在它面前,摆着一个打开的木匣,里头装着一副完好无损的灵骨,如玉一般光泽莹润。他曾经以为这样就能彻底将凤怀月的踪迹隐没于世间,但现实却并不如愿,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换。
溟決那时也在那处黑医馆当中,他看着瘫在床上的弟弟,提议道:“等换完灵骨后,你可以带着他一起回阴海都。”
溟沉粗喘着拒绝:“不。”
溟決皱眉:“你在枯爪城——”
“不去!”溟沉高声打断,强撑着坐起来,“他不会喜欢哪里。”
不会喜欢,也太引人注目。溟沉对司危的恐惧情绪,在那间昏暗的医馆里到累积飙升到了顶峰,他的确可以带着凤怀月登岛,但却无法使他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塔中,而只要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消息传出去,司危都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