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一样四处寻找,然而什么也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什么也没有!
燕重生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竟这么凭空蒸发了?
贺兰影呆立了半晌,不死心地再次搜寻,还是一无所获,突然他省悟过来:燕重生根本就没有跳崖!
真傻!大傻瓜!燕重生是何等人也,他怎么会跳崖寻死呢?贺兰影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浑身重新充满了力量,立即又向山上跑去,一路上咬牙切齿地想:一定要找到他!他剧毒发作,根本不可能逃远,就在这山上,一定就藏在某个地方!哼,等我找到你……
哼哼,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
要把燕重生怎么样,他一时还没想好,不过肯定的是,再也不让他逃离自己的身边!他给了自己那样深的伤害,怎么能轻易地就放过他?休想!休想!他永远也别想逃走!
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回到草屋跟前,定下神来细细观察,再一次认真搜索,连每一棵树、每一小片草地、每一块石头后面都细细搜过,只差把地皮翻过来验看,然而,竟然还是一无所获。
贺兰影真的目瞪口呆了,脱力地坐倒在地,正午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的身上,四下里热气蒸腾,然而贺兰影的心里一片冰冷,甚至冷到了骨子里去……因为,燕重生真的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贺兰影心头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兴奋地跳起来向山下冲去,找到自己的马,快马加鞭,狂风般掠过原野,冲入无尽的黑暗中去。
“大哥!大哥!”贺兰影直冲进薛乘龙的书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薛乘龙不动声色地停止了与四狼、七狼的谈话,三人一起望着他。
“大哥,我、我有事问你。”贺兰影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们的公事,但心中的焦急使他顾不上这些,目光中流露出求恳的神色。
薛乘龙吩咐四狼和七狼先退下,问道:“什么事?”
“大哥……”贺兰影突然结巴起来,满怀着希望而来,却又突然情怯,不知如何问起,怔了半晌,才问:“大哥,燕重生是不是在你手里?”
“怎么?”
“他不见了。”贺兰影着急地道,紧紧盯着薛乘龙脸上的神色,又发现自己说话没头没脑,忙补充道:“我捉到了他,可是后来他又不见了,他中了剧毒,不可能一个人逃走,我想……”他吞吞吐吐地,薛乘龙淡淡地道:“你想是我把他带走了?”
贺兰影没说话,心中却是默认,一年多来他对薛乘龙佩服得五体投地,总觉得若说有什么事不可解释,那就一定是薛乘龙干的。
“不是我。”薛乘龙淡淡地道,贺兰影却如听到一声炸雷,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跌坐在椅上,讷讷地道:“不是你?”
“你们的事我不想过多介入。”薛乘龙道,又问:“你不是想杀了他么?为什么还要找他?”
贺兰影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是啊,为什么还要找他?燕重生剧毒在身,说不定此时早巳不在人世了……一想到这个可能,贺兰影心中一阵剧痛,猛地跳了起来,嘶声道:“不!不可能!他怎么能死?我还没有……”
还没有怎样?贺兰影一时没了话说,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泛起红色,紧紧地捏住拳头,额上青筋暴起,激怒莫名。
薛乘龙默默地审视了他一会儿,问道:“燕重生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贺兰影心头一震,抬头望着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是啊,燕重生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仇人?是,也不完全是。贺兰影细想一下,才悲哀地发现,燕重生是自己与以前生活的唯一联系——是他与父亲的唯一联系,甚至是与母亲、与他从前生命的唯一联系,除了燕重生,没有人能与他谈论父亲贺兰昭,也没有人与他谈论母亲安乐长公主,甚至没有人与他谈论“贺兰影”。
自从加入了天狼社,贺兰影已经遵天宁的意见改了名字,现在对外的名字,是“花无影”。江湖上只知道天狼社的十狼叫花无影,年少英俊,性情狠烈,却不知他从前是当朝的延泽郡王——贺兰影。
他的一切都与从前脱离了干系,以全新的身份开始生活,一切都是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可是,他毕竟是一个人,忘不了自己的从前,忘不了自己过往十九年的生命,自然也就忘不了……燕重生。
他已经失去了从前的一切,只有燕重生,能令他想起自己曾经的快乐与悲伤、想起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他真的不想失去燕重生,无论如何,无论把他当敌人还是对手,就是不想失去。
贺兰影垂下头,咬着牙,眼睛里浮上泪水,强自忍耐着,说不出话。
“你想把他怎么样?”
贺兰影依然答不上来,之前他一门心思想要把燕重生从高高的将军宝座上拉下来,让他摔落尘埃,让他失去一切荣光,让他生不如死……可是现在,一切都如他所愿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呢?
“他在你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什么位置呢?”
什么位置?贺兰影心乱如麻,燕重生把他从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中强拉出来,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强暴他,使他第一次感受到彻骨的痛、锥心的恨。可是,他也给了他耐心的教导和全心全意的栽培,贺兰影向来讲理,明白从客观上讲燕重生甚至还算救了他一命,而且,燕重生对他是爱惜的,有些时候几乎是宠溺的,在燕重生身边的时候,他从没有受到过别人的任何伤害,燕重生就像一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虽然也曾经有来自燕重生的打击,但这打击与其它的打击相比,确实微弱得很了,而且……贺兰影不情愿地承认,燕重生其实是很关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