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重生勉强缓过一口气,松开已经咬到麻木的牙关,齿间的血腥气使他苦笑了一下,尝试着动动手脚,还是只能微微移动一点手指,完全使不出力。
嗯,竟是前所未见的厉害迷药呢!
胸前一片沉重,传来久违的温暖,燕重生静静地望着在自己胸前沉睡的贺兰影,眼光是含着怜惜的温柔,像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即使他刚刚恶毒地伤害了他,他也没有恨他。
是的,不恨他,有的,只是几乎把自己淹没的痛悔!!原来,这种痛苦竟是如此的不堪忍受。
一滴泪缓缓流下他失了血色的脸颊,燕重生控制着自己的气息,不愿让胸膛的起伏打扰贺兰影的休息,可心中的痛苦是如此强烈,使他几乎无法承受,第二滴泪水迅速滑下来,落在贺兰影的头发上,在残烛的微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朔风凛冽,层云高卷,辕门外大旗猎猎而动,大校场上,鼓声雷动、杀声震天,万余名将士正在操练,接受大将军的检阅。
远远的高台之上,骠骑大将军燕重生威武的身姿如标枪般挺拔,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令旗所指之处,众将士齐心而动,可排山、可倒海,气势磅礴,无坚不摧,每个人望向大将军的目光,都是既尊敬又佩服,燕重生的大将之风无人能敌,令行禁止,顺服者众。
最后一通鼓声响过,燕重生令旗当空划过,『咄』地一声插在令台边缘,演练结束。简短的点评之后,大将军转身离去,众将士亦顺序各归本部,潮水般退下的人流中,还夹着纷纷的议论,赞佩大将军的无上威仪。
远远的却有一名低阶校尉纵马缓行,明亮的眼睛盯着远去的大将军健硕的背影,直到燕重生转过营帐看不到了,他才低下头来,轻笑了一声。
“好威风、好煞气!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风光无限是么?三军敬仰、无往不利是么?燕重生,这一切,都使你很骄傲、很得意吧?哼!”
回到自己房中,燕重生在亲兵的服侍下褪去盔甲,接过茶喝了一口,命众人退下,亲兵望着他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请军医来看望,燕重生摇了摇头,命他们都退下,接替叶伦来服侍他的密使冯安望了望他脸色,也悄悄退下了。
燕重生缓缓走入浴间,脱衣检视,给自己换药更衣,再把血衣放入灶中烧毁,才慢慢走回寝室,在床上躺了下来,望着暗淡的帐顶,苦笑了一下。
真是自作自受啊,一念之差,竟然想还给贺兰影一个公平,没想到这种事果然是非常、非常难以忍受的。
“这小子,已经学会使诈了呢,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燕重生想到贺兰影后来在床上的生龙活虎,再想想他比武时流露出疲劳之态时的自然,不能不佩服贺兰影现在心机深沉了许多,几乎连他都骗过了。
“看来以后对他可要小心谨慎了呢,再上一次当,只怕命就不保了!”他微笑起来,伸手从怀中摸出那块小小的金牌,亲吻了一下,这牌子他总是贴身藏着,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眼,除了他,没人会注意到这件奇怪的小东西,包括那个使这东西产生的人。
“他心里永远不会有你的,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去接近他?亲自培养出一头不知感恩的小狼来,让他反噬,为的是什么?”燕重生又一次在心里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将金牌合在胸口,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只是为了还债吧,因为辜负了昭王爷,因为起了贪婪之心,觊觎了自己原该一生守护的珍宝。
“什么时候……会结束呢?”他默默地想着,贺兰影挺拔的身形、明亮的眼睛,清晰地呈现在他脑海里,咬牙切齿地对他道:“快了!你等着!”
“好,我等着呢,不过我也不会束手待毙,你得有足够的实力打败我才行!”他微笑起来,将金牌牢牢握在掌心,坚定地道:“等你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候,我就放手!”
春光烂漫,万物欣荣,这一天燕重生练兵结束,刚刚回到帅帐坐下,突然有传令兵火速奔来,通知他有钦差大人到。
燕重生一怔,立即率众出迎,得到的圣旨却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旨意中责斥他身为边关主帅,竟然与敌国私通,叛国枉君,辜负圣恩,立即革去一切职务,押送回京候审。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传旨的钦差。
燕重生通敌叛国?此话从何说起?十几年来他镇守边疆,威望素着,西北边塞全仗着有他才得保平安,国家平定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燕大将军功不可没!
他会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
圣旨中责斥他与敌方将领过从甚密,这倒是事实,但并非通敌卖国,而是对方将领由于对燕重生真心敬重,不但不敢犯境,还时常派人送来礼物,燕重生当然也会回礼,但那都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多是些打猎所得的猎物或者时令的土产,虽然不值钱,却表达了彼此的情义。
西北大好男儿多热血激昂,惺惺相惜,这种往来完全是男子汉之间的彼此敬仰,燕重生公私分明,从来没有因私废公,他手下数十万将士眼睛雪亮,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对这莫须有的指控,顿时鼓噪起来,群情激愤,扬言要把这传旨的钦差碎尸万段。
钦差大惊失色,他早知这差使不是好相与的,苦着脸对燕重生道:“大将军,下官也知道大将军必是受人陷害,可君命难违,不得不走这一赵,还望大将军手下留情,不要为难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