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在这里?
贺兰影强硬地挺起背脊,把方才的脆弱都深深掩藏起来,冷冷地与那双犀利的眼睛对视。
“我来看看昭王爷。”燕重生的语气平静如昔,贺兰影心头一阵恶寒,厌恶地道:“你不配!”
燕重生深深地凝视着他,竟然浮起一丝笑意,道:“不错,还挺有精神。”
贺兰影心头的怒火腾地一下冒到了头顶,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十天前那个倔强的少年,数日的幽禁,天上地下的转折,使他明白了情势之迫人,光靠意气用事是没有用的。对抗强者,你必须得比他强,否则,只能是——自取其辱!
燕重生再向前踏上几步,贺兰影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退回密室之内,燕重生望着墙上贺兰昭的画像,久久没有说话。
贺兰影厌恶地道:“你出去!”这是他和母亲才能进来的地方,从未有外人进入,他觉得燕重生侵犯了自己心中最神圣隐秘的一角,对他的恶感达到了极点。
“昭王爷并不喜欢这里。”燕重生淡淡地道,伸手去搞墙上的画,贺兰影大惊,猛扑上去,燕重生单手抵挡他的进攻,另一只手稳稳地取下了卷轴。贺兰影大喝一声,飞身去抢,燕重生一圈一带,将他甩了出去撞在墙上,贺兰影被撞得眼前一阵发黑,待回过神来,燕重生已将画轴卷了起来,拿在手里。
“放下!”贺兰影怒吼道:“那是我父亲!”
“我说过,他不喜欢待在这里。”燕重生冷冷地道:“我要送他回家。”
贺兰影叫道:“这里就是他的家!”
燕重生摇了摇头道:“这是延泽郡王府,并不是他的家。”
贺兰影有些糊涂,见燕重生向外走去,忙扑上去再抢,又被推挡开,身体撞在一个多宝格上,珍贵的玉器古玩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眼看着燕重生一脚已经踏出了密室的门,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扑跪在地上,抱住燕重生的腿,哀求道:“别拿走,这是我父亲唯一的画像,求你留给我吧!”
燕重生停下脚步,低头看他,半晌,问道:“你终于肯求我了么?”
贺兰影又气又急,满腔愤怒,却不得不低头,哭道:“是,我求你,把父亲还给我!”无力的感觉再次打击了他,贺兰影再也支持不住,放声大哭,燕重生蹲下身子,抬起他的下颔,望着他挂满泪水的脸,胸中一热,低头向他吻去,贺兰影一惊,猛地推开他,燕重生扳住他的肩头抓过来,强吻上去,贺兰影被激怒了,猛地咬了他一口,燕重生手上一紧,“嘶”地一声扯烂了他的衣服,将他压在地上,贺兰影大叫一声:“父亲!”
燕重生一震,松手放开了他,贺兰影剧烈地喘息着,恶狠狠地瞪着燕重生,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个畜生!”
燕重生犀利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贺兰影没有半点退缩,激愤地与他对视,半晌,燕重生立起身来,捡起掉在一边的画轴,贺兰影扑上去想抢,被再次甩开,重重撞在墙角,几乎爬不起来,他满心的愤怒,目眦欲裂。
“想拿回画像,靠自己的本事吧。”燕重生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大步迈出了密室门口。
贺兰影听着他有力的脚步声远去,终不可闻,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无力地躺在地上,眼泪缓缓流了下来,濡湿了脸颊和头发。
贺兰影在打开的密室里待了一整天,没有人来打扰他,寥寥几个服侍的人只按时把饮食送到他房内,如果他不吃,又会被按时撤走,除此之外,没有人理会他在做什么,即使他把自己饿死,抑或是自杀了,也不会有人关心。
贺兰影呆呆地坐在密室的地上,望着墙上白了一块的地方,挂在这里十多年的画像没有了,贺兰影与父亲最后的一点联系也被切断了,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还为什么活在这世上,也许……
身边有许多破碎的古玩玉器,他伸手捡过一片玛瑙盘的碎片,在腕上比了一比,思虑良久,还是丢开了,放松身体躺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着了。
被摇醒的时候贺兰影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前的人,那些人是新派来服侍他的,或者说是监视他的,他们不说话,带贺兰影回房,给他换了衣服,送上马车,不多时竟来到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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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西侧有一处占地极广的梅林,内有一处落梅轩,景致极雅,安月国的神子天宁,就被安置在这里。
贺兰影自回京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表哥,皇帝微笑着招呼他,仍然把他当作自己喜爱的小弟弟,要他陪自己进膳,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好像长公主并没有被囚,贺兰影也没有被幽禁,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贺兰影疑惑地望着他,食不知味地陪他用了膳,满肚子的话要问,却每次到了嘴边又咽下了,他并不是不懂事,皇帝的笑容是不能相信的。
闲话了一会儿,皇帝带贺兰影前往落梅轩,笑逐颜开地指着那垂满白色轻纱的高檐雅舍,道:“你瞧这里,可不是透着一股仙气么?”
贺兰影奇怪地望了望那里,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因为里面住的人,竟使人觉得这是仙境了。
他谨慎地没说话,只微笑了一下,皇帝也不在意,带他沿白石小径来到雅舍之前,宫人远远地挑起帘笼,两人未入室内,先闻到一股香气。
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这种奇异的香气,贺兰影知道这是天宁身上那种独特的香气,深深嗅了两下,身心舒畅,脸上泛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