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琐的辞行仪式之后,大军正式开拔,贺兰影头一回出征,倒有几分新鲜感,看着雄壮的队伍、招展的旌旗,心情好了起来,兴高采烈地策马而行,很高兴自己在哪里都是受人瞩目的焦点。确实,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不是所有的亲王郡王都会参军,而像他这么年轻俊美的,更是绝无仅有。
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入夜,当叶伦奉命来请他去燕大将军总帐的时候,他的脸彻底垮了下来,阴沉地瞪着那个一脸平静的青年,使陪他出征的两名侍卫心中嘀咕,不知是不是这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欠了自家主子十万两银子没还。
贺兰影百般不愿地站在燕重生的帐外,咬牙运气。
虽然是主帅,但燕重生的寝帐跟别的将官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更大一点,贺兰影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营帐距这里非常地近——根本就是紧挨着,而其它的营帐,都跟这里有一定的距离,刚才他只顾看着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安营扎寨,变戏法一样快速竖立起一座座营帐,觉得非常有趣,却没发现燕重生将自己的营帐跟他的安排在了一起。
再向远几步,另有一座朴素的小小帐篷,叶伦正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盒子,冷静而恭谨地对贺兰影道:“请进,大将军在等您。”
贺兰影定了定神,用力一挑帐帘,昂首阔步走了进去,燕重生坐在桌前,看他慷慨就义般大步闯了进来,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眼睛却犀利如常,淡淡地问道:“今天是你第一次行军,还习惯吧?”
贺兰影冷冷地道:“很好。”其实他已经觉得腰酸背痛了,平常骑马只是消遣,最长不过两三个时辰,而行军一日,除了午饭时休息了一会儿,基本上都在马背上颠簸,几乎被颠散了架,屁股更是隐隐作痛,贺兰影怀疑那里要被磨破了。
一想到那个特殊的部位,他突然想起燕重生把自已找来的可能目的,有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要让他再经历一次那样恐怖的痛苦和耻辱,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燕重生仿佛并没注意到他的僵硬,吩咐叶伦去传饭进来,贺兰影惊疑不定地站在一边,警惕地望着燕重生,猜不到他的想法,焦躁不安。
燕重生自顾看着桌上的卷宗,过了好一会儿,叶伦带两名亲兵端来饭菜,摆在矮几上,请燕重生和贺兰影入座,燕重生放下卷宗,若无其事地走到矮几边盘膝坐下,拿起碗筷,瞟了贺兰影一眼,道:“不饿?”
贺兰影是真的饿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么饿,中午时他吃不下那粗糙的食物,下午却很快就饥肠辘辘了,行军途中又不是在家里,哪有点心给他填补,只好干饿着,直饿到太阳落山,几乎要前胸贴后背了。
贺兰影没有犹豫,立即入座,拿起一个馒头,用力咬了一口,平常看不出特色的食物,此时吃着竟觉得分外香甜,他有些诧异地吞了下去,又咬了一大口。
叶伦递给他一碗粥,自己坐在一边,默默地吃着饭,三个人都不出声,桌上简单的食物被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空,别看叶伦文文静静的样子,吃起饭来跟燕重生一样,干净俐落,速度惊人。
贺兰影是饿急了,才这么狼吞虎咽,他有些惊奇地看着燕重生把大量的食物迅速吞落肚,问道:“你总是吃这么快么?”
燕重生道:“当兵的吃饭都快。”
“你是将军。”
“将军也是从小兵过来的。”
贺兰影没再说话,从他这话才开始考虑十三年前燕重生的境遇,原来他也像自己一样是从新兵开始行武生涯的呢。看着燕重生钢铁一样的体魄,贺兰影突然有点羡慕,想想当初他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打翻在地……除去后来的不快遭遇,贺兰影还是挺喜欢他这种伟岸身材的,他懊恼地发现自己白白被一伙宗室子弟奉承为京城第一少年勇士,其实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真正强壮的武力应该是……
男人都仰望强者,贺兰影也不例外,虽然燕重生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好,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充满了令人敬佩的力量。
饭后叶伦与亲兵一起收拾了餐具,退了出去,帐中只剩了燕重生与贺兰影,贺兰影有些不知所措,见燕重生又开始看卷宗,就想自己退下。
“别走。”燕重生头也不抬地命令,贺兰影生气地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就遵从了他的话,停住了脚步,他左右为难地站在营帐中央,既不甘心服从命令,又不敢擅自离开——这在他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况,以前如果他不高兴,即便在皇帝面前也敢甩手就走。
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见燕重生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干脆自己找个地方坐下了,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
帐中空旷,跟自己的帐中差不多,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和一桌一几,只有一张铺了虎皮的卧榻比较可观。
贺兰影过去摸了摸虎皮,他自己家里也有几张,不过都没有这张大而丰满,华丽的黑黄条纹昭示着这虎生前的雄壮。
“这是我七年前打的,本来想送给延泽郡王,却不幸错过了机会。”燕重生的语气有些低沉,贺兰影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的父亲,哼了一声,觉得这凶恶的家伙倒也知道感恩,对他的厌恶减少了一点,但燕重生的下一句话就让他重新燃起怒火。
“今晚你就在这里睡。”
“为什么?”贺兰影跳了起来,刚才看着非常舒服的虎皮卧榻,现在显得这么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