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谦不再理他,埋头把手头一本卷宗批示完了,丢开笔,起身出门,席舒追出去,在墙角偷偷一看,周谦嗓门儿洪亮,正把手下兄弟全都召集起来,操演武功,哎呀呀,堂主现在还真是敬业哪……
悲伤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山中的岁月,比别处更加寂寞,吟霜和晚晴每日里弹弹琴、写写字,照顾花圃和兔子,再不然晚晴便读书给吟霜听,闲看日出日落,坐对花谢花开,生活平静无波。
莲儿最近很不开心,毕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每日里闷在这空山之中,几乎足不出户,直与坐牢无异,陈伯老了,耐得住性子,晚晴每日陪伴吟霜,亦有许多事要做,唯有她,既不如晚晴与吟霜亲近,又不如陈伯有许多粗务要做,不上不下的,空闲是多出来了,烦恼也多出来了。
“唉——”小姑娘坐在花园里叹气,高树上的蝉肆意吟唱,又是七月流火的季节了,外面山下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有很多人?是不是很热闹?
日子如果总是一成不变,人也就习惯了,而一旦热闹过了再冷清,便总有些不适应。前几个月周谦三不五时地往这里跑,还经常鼓动吟霜带大家去陶显家串门子,生活变得活泼有趣,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周谦不来了,陶先生也不来了,吟霜也不带大家出门了,这坐井观天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唉!
晚晴走过花园,看到莲儿小小的身影佝偻着,坐在水边发呆,知她寂寞,心中怜惜,轻轻叹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晚晴开始准备香烛水果,莲儿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帮忙。吟霜缓缓从内室走出,问道:“在弄什么?”
晚晴笑道:“今儿个是七夕呢,我准备一点东西,晚上咱们也乞巧。”
吟霜淡淡地道:“弄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不如歇会儿。”说罢转身走开。
莲儿脸色一变,乞求地望着晚晴,晚晴不紧不慢地道:“总算是个节日,玩耍一下也好,不然这日子过得像白水似的,也少了乐趣。”
吟霜一怔,停下了步子,略一思恃,淡然道:“也好,难得今儿是个晴天,应该可以看到银河吧,再采些花来插瓶,屋里也布置着。”
莲儿欢呼一声,乐陶陶地跑了出去,吟霜皱起眉,对晚晴道:“值得那么高兴么?”
晚晴微笑道:“小女孩家,当然喜欢了,你小的时候不喜欢乞巧节么?”
吟霜回忆起来,似乎……也是挺喜欢的,记得自己那时还特别喜欢在月下弹琴,听到的人都夸好,自己和父亲、母亲、哥哥们围坐在花园里,行了乞巧的礼,一家人就愉快地聊天玩乐,那时的自己,多么幸福啊……
从记事起直到十五岁,每一年都是那样过的,都是那么幸福,直到……她沉下脸色,缓缓向书房走去,晚晴过来扶着她的手,虽然她早熟悉了家里的所有布置,即使眼不视物也不会碰到,但晚晴还是习惯性地扶着她走,而她也喜欢接受晚晴的关心,两个人有一种奇异的默契。
“不知陶先生今年会不会来看我们。”晚晴道。
吟霜心里一滞,自从被陶显婉拒后,她羞惭无地,暗自发誓再也不见这个人,但……如果真的永不相见,还真很是不舍啊。
“他……”吟霜一句话没说完,老陈从外面快步进来,喜滋滋地道:“小姐,陶先生来看您了。”
吟霜一怔,随即心头涌起喜悦,脸上却不肯露出来,淡淡地道:“请他到书房。”
晚晴笑逐颜开地道:“怪道今天一早喜鹊就叫个不停,原来不光忙着今晚去铺鹊桥,还送嘉宾来着呢!”
一席话说得老陈也笑了,忙忙地去了,晚晴扶吟霜从屋内相通的屋子过去,转过两道回廊,来到书房。
陶显仍旧温文尔雅,问起吟霜的身体如何,最近日常做些什么,态度跟从前一样亲切友好,吟霜本来有点不自在,谈了一会儿话,也自放松了,三个人有说有笑,便和从前相聚时一般愉快。
吟霜见陶显只字不提当日之事,自己当然也不会提,恨不得只当没有那回事,她向来心高气傲,难得对一个男子表现出爱慕之意,哪知还没说出口,便被人家拒绝了,这叫她面子上如何过得去?若是别人也还罢了,顶多老死不相往来,偏这陶显是她最敬重之人,即使做不成夫妻,也还是希望做朋友的——说起来可怜,吟霜自小到大娇生惯养,却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晚晴是她第一个可以敞开心菲的女友,而陶显对她,则是亦师亦友的身份,吟霜虽然骄傲,却也极不愿意失去这个朋友。
傍晚陶显告辞,嘱吟霜过些日子带晚晴过访,吟霜笑吟吟地答应了。
难得她一扫颓闷,晚晴也代她高兴,吃过了晚饭,莲儿不用人吩咐已把花园里的香案摆好,高高兴兴地请吟霜和晚晴过去。
拜了月,上过香,吟霜弹起琴来,香炉里袅袅的清烟缭绕而上,月华如水,花香浮动,夜色令人陶醉。
“周公子就是去年的今天来的。”莲儿忽然道。
晚晴看了看吟霜面上,吟霜闭目弹琴,神色不动。
“对啊,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来着。”晚晴道,莲儿叹了口气:“这几个月周公子怎么不来了呢?”周谦性格开朗,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平静暗淡,只有朝气蓬勃。
吟霜顺口道:“他不来倒也安静。”莲儿小声道:“就是太安静了。”
琴声嘎然而止,莲儿吓了一跳,自悔失言,晚晴向她使个眼色,莲儿忙告退下去,吟霜推开琴,有点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