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气的是……”陈警长脸涨得通红,像在炉子上被烧红了的大饼:“我们的一个负责重案组的组长被人打晕,造成脑震荡。还有一个来自李堡的私人侦探不知道被谁从二楼推下去,幸好只是摔断了一条腿。凶手真是太猖狂了!这次,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
“被害人之间没什么共同点,这个很难查。”我一边推开警局的门,往外走,一边对许晨说。
“不,有共同点。”许晨转了一下右手腕上的黑色佛珠,眼睛盯着前方的虚空,若有所思地说。
“啊?有什么共同点?”我奇怪地问道。
“走,现在我们去天使福利院。我需要再确认一下。”说着,许晨从车后座上拿过一个包,我一看,还是他那个土得掉渣渣的黄色佛布包,我的手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真想给它从车窗扔出去,不过不敢。他从里面抽出一个文件夹,认真翻看起来。
我发动了汽车,定好gps,朝郊外的福利院开去。听他的,谁让他比我有脑子呢,这个不承认不行。
许晨一边翻看,一边给我解释:“这几个死者本身确实没有任何关联和共同点,但我怀疑,真正的共同点存在于他们的父母身上。我发现,前四起案子中死者的父母除了白晶的父亲以外都曾经在教育领域内任过职。
比如,第一个案子的受害人郭小静的父亲郭会长,同时也是第五起案子的受害者,原来曾经担任过法拉盛教育分局的副局长,负责当地公共和私人教育机构的一些事物。
第二个案子的受害人王丛丛,父亲王锦荣在做百货生意之前,曾经担任公立小学和福利院体系的食品供应工作。
第三个案子中的受害者是秦娟的儿子王东,秦娟在退休前是售货员,看起来跟教育没有关系。但几天前我找到秦娟过去的简历,发现她曾经在几个福利院做过义工。”
“这个会不会是巧合?凶手总不会因为这个杀人吧?而且,第四起案子中,失踪的白晶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外科医生,跟教育没有关系。另外,为什么白晶是失踪了?是不是因为尸体至今没有发现?”我开着车,猜测道。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其实我怀疑的不是他们都在教育领域工作过,而是其中第二、第三个案子里受害者的父母都跟福利院有关。我查过,死者王丛丛的父亲王锦荣曾经负责法拉盛几个福利院体系的食品供应,包括天使福利院。而秦娟则曾经在天使福利院做过义工。”许晨合上文件夹,敲了敲封面。
“你怀疑天使福利院,是因为以前的那个虐童新闻?”
“是啊,你算一下。当时受虐待的儿童,他们岁数不等,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长大成人。当时,我知道弟弟被送进福利院的时候,就想起这个案子。虽然当时心里已经有隐隐的怀疑,但觉得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但那天在江南吃晚饭的时候,你说出‘复仇’这两个字,让我一下想到,克鲁苏疑案的凶手之所以跟一般的有特定目标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完全不同,他杀人动机肯定也跟他们完全不一样。
不为财,不为色,不因为心理扭曲,现场处理得干净利落,那说明凶手不是随意挑选目标,也没有发疯。那剩下的只有复仇这个动机了。
如果另外两个案子里的受害人父母与天使福利院也有联系,那就可以确定,凶手很大可能是原来福利院里的小孩。”许晨说着,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在去监狱看你弟弟的时候,你才会问他对于克苏鲁连环案知道多少,是否知道杜振宇,是吧?”
“对,现在关键是查出郭小静的父亲郭会长和白晶的父亲白立锋是否跟天使福利院相关。但我直觉他们跟那个福利院是有密切联系的。”
“你的直觉?”可能我说话同时鼻子里不自觉地喷了个气,许晨瞅了我一眼。我马上怂道:“对,你经常打坐静心,直觉应该挺准。”
10
五年前,天使福利院被政府收为公有,并进行了整顿。现在,种满花草和树木的院子里,几栋整齐干净的红砖楼房里作为孩子们的住处和学习的地方。环境很好,院子里还有个浅浅的养着鲤鱼的小水池。
我和许晨到的时候,正是孩子们的午休时间,院子里很安静。我们找到院长办公室。院长是个胖胖的老头,显然,这是新院长。当我们问到郭会长和白立锋时,他热心地带我们到档案室,查了不少十几年前的资料。
“郭京齐,现在是未来研究会会长,以前是法拉盛教育分局副局长,很可能视察过这个福利院。”我问胖院长。他满头大汗地查了半天,最后告诉我一个名字,吴兰。
“吴兰原来是这个福利院的负责人,孩子们的日常起居都是她负责。她在这个福利院里呆了二十多年,直到五年前,天使福利院进行整顿,她才借机退休。你可以问问她。”说着,胖院长提供给我一个地址和电话。
我和许晨马不停蹄地赶到那个地址。离福利院并不是很远,在一个居民区里。我们爬上三楼,敲了门,一个脸圆圆的四十多岁女人开了门。听说我们在找吴兰,她看了我的侦探执照后,才让我们进屋。
屋子不大,但很整洁。女人说自己是被吴兰家人请来专门照顾老人的保姆,老人身体不好,长期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说着,她让我们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自己走进一间卧室。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混合着一种古怪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保姆向我们招手示意,我们进到屋里,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半躺在床上。这就是吴兰老太。她看起来很虚弱,但说话口齿却很清晰。
听到我们向她打听福利院的事,她看起来很高兴,立刻展开了滔滔不绝的聊天模式,对于我们的问题,老人回答得准确又清晰,只是有点啰嗦,很多话要重复好几遍。中间需要我和许晨提醒着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从这个喜欢聊天的老太太口中,我和许晨不仅弄清楚了郭京齐-郭会长和白医生-白立锋两个人确实跟天使福利院有着紧密联系,还了解到不少不为人所知的背后故事。这是意外的收获。
等聊完了,我们也明白了克苏鲁疑案所发生的原因和部分真相。正如许晨所猜测的那样,这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从吴兰老太太家里出来,已经是傍晚。看着天边的红色迅速逝去,深蓝色渐渐笼罩大地。我的心也沉重起来。以前看新闻,只是笼统地知道天使福利院发生了虐待儿童事件,但当知道了细节故事,才明白当时里面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许晨也没有说话,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会更不好受,尤其知道自己的亲弟弟也经受了这一切。
我默默地开着车,天色越来越暗,我打开了车灯。心情难以平静,我还在回想着这个在里面呆了二十多年的老太太讲的故事,这个故事跟克苏鲁风格的故事一样阴暗可怕,充满了恐惧。
十五年前,天使福利院只是一个三层的破旧楼房,加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一共四十多个不同年龄的孩子。
孩子们睡大通铺,每个房间里一个大床上有十几个孩子挤着睡。楼房内条件不好,仅有两个厕所,还经常堵,弄得整个楼里臭气熏天。走廊和房屋内的地上也很脏。
“卫生条件很糟糕,但院里只有我和院长两个全职员工,偶尔周末会来两三个义工。要管四十多个孩子,即使整天跟陀螺一样转动,也忙不过来……”老太太一边抱怨当时环境的脏乱,一边为自己进行辩护。
孩子们吃得也不好,第二个案子的死者王丛丛的父亲王锦荣,当时是福利院的食品供应商,为了买便宜的食品赚取差价,他一直给孩子们提供过期和剩下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