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意已经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接下来是准备阶段,只是在她今日照理打开手中公文一看,便在其中发现了个令她猝不及防的东西。
一件女子肚兜,里面还裹着一个簪子,看起来很像是什么情郎与青楼女子厮混后随手拿走、用以解情的秽物。
但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厢房里呢?
——
彼时已是暮色四合,一轮明月挂在云端,窗外一缕月光晶沁,窗内烛火暖融莹莹,北窗一枕间,端庄艳丽的女子疑惑的瞧着自己书页里出现的东西,有片刻的茫然。
她此刻也想不出这东西出现的缘由,但她却想到了刚才那一声“砰”。
看来,不是什么狸奴。
盛枝意的目光又一次环顾四周,丫鬟老老实实地站在珠帘后,显然,丫鬟没有发现异常。
她的屋内陈列她自己清楚,只有衣柜和床下能藏人,但是方才那一声“砰”显然是有人的头撞上了床。
那便应该是在床下。
她来的巧,正好把人给堵到,一个瓮中捉鳖,让这位来客没有成功逃走。
盛枝意的目光又收回来,想,这位陌生来客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她便细细的瞧文书中夹着的东西。
一个女子肚兜,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倒是这簪子,她瞧着眼熟。
盛枝意有个好脑子,平素就是记性好的,她捏着簪子看了一会儿,便认出这是与柳惜娘的簪子相同款式的簪子。
柳惜娘手上没多少银钱,顾府的中馈掌在盛枝意的手里,顾老太君看着爱面子、奢华,但是实则最为抠门,且打心眼里看不上柳惜娘,觉得柳惜娘能伺候她儿子就已经是三生有幸,根本不会给柳惜娘银钱,而顾云亭手里那点钱都补贴老娘了,分到柳惜娘手里的很少。
所以柳惜娘面上衣食不愁,但是实则行头很寒酸,几支簪子来回换着戴,多看几回也就都记下了。
盛枝意把玩着那个簪子,想,床下的来客大概是想让她以为这是柳惜娘的簪子,但是他不知道,柳惜娘的簪子戴了太久了,早已有了一些细小的磨损,买来的新的一眼看去,色泽度也不一样。
再推一推,对方将这东西放进她的文书中,不像是什么要陷害谁的模样,反而像是要点明某种暗处的波涛涌动。
像是——
盛枝意的眼眸微闪。
她想,像是谁知晓了柳惜娘与顾云亭的秘密,不知道该如何挑破,干脆直接送到她眼皮子底下来,叫她自己知晓。
这手段拙劣是拙劣了点,但是颇为有效,只要是个女人瞧见了,都会瞬间联想到自己夫君头上去的。
盛枝意瞧着自己文书里的东西,隐隐约约对床榻下那位来客的身份有了点猜测。
顾府里的人本就没多少,能知道这件事,并且还跑到她面前点出来的,大概只有那么一个了。
盛枝意的眼前突兀的又浮现出了那一日,在树林之中被鲜血浸染的高壮背影,沉默的像是一棵树,风吹来,他的树叶就向着她哗哗的响,风不来,他就不动。
但这人就是在她面前时老实,实际上深埋在地底的根儿都是浸泡着坏水儿的,千方百计的在她面前偷偷搞点什么事儿,在顾云亭背后捅他两刀,然后立刻背过手去,假装不是自己捅的。
他明知道她有婚约在身,但是还不肯死心,非要想方设法,在她面前冒出头来不可。
虽说是个乱起心思的登徒子,但并不惹人讨厌,他示好的方式并不会让她难堪,反而是用各种方式在暗处里帮助她。
盛枝意的心底里微微涌上来些许说不出的感觉,有些酸涩,有些感动,只为此刻这床下来客冒着风险送来的提醒。
其实知道顾云亭和柳惜娘有关系的人一定还有,他们两人私会,总要有贴心人来帮衬的,但没有一个人告诉盛枝意。
若是上辈子,有个人敢给她说真话,估计她最后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她将手中文书一合,问一旁的丫鬟,道:“今日可有人来过我屋里?”
丫鬟赶忙摇头否认:“回大夫人的话,一整日间都未曾有人来过。”
盛枝意自然也知道没有,她问这话只是为了让床榻下的人放松警惕。
“下去吧。”盛枝意道:“我乏了。”
丫鬟告退后,盛枝意一个人行到床榻上,在床榻间侧躺后,假做自己睡着了。
她的呼吸平稳,大概躺了半个时辰后,床榻下的人慢腾腾的钻出来。
千斤拔步床的床榻下缝隙很小,只够一个男子平躺塞进去,所以他要轻手轻脚的爬出来十分费力,就算是他动作再轻,也避免不了绸缎摩擦地面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盛枝意在床榻间听见动静,想起来燕惊尘那张一向没什么波澜的死人脸,难得的起了点逗弄的心思,她动作缓慢的翻了个身,将一只手搭在床榻边缘,正好悬在燕惊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