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夏雨阁内。
顾乘风派去的丫鬟去找到顾婉玉的时候,顾婉玉正穿上一身丫鬟的衣裳。
哥哥跟她说,今日谢游江会过来。
谢游江和顾小小的事情,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呢,一想到顾小小会被谢游江下脸面,顾婉玉便觉得心里头痛快极了。
所以她将脸上涂抹上黄粉,又用部分头发盖住面颊,换了丫鬟的衣裳,一切准备妥当后,悄咪咪的去了宴会上。
她要瞧一瞧顾小小被谢游江拒绝、被众人嘲讽的样子。
但顾婉玉从夏雨阁出来、偷偷到前厅,藏到一处花阁角落里往外看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场盛宴。
整个顾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人影鬓香衣摆联袂,来客太多,坐不下,干脆就不在前厅办,而是在花园里面办。
顾府的花园中种满了梅花,冬日里娇嫩嫩的开着,梅菲菲雪菲菲,风一吹,雪向梅花枝上堆,最中间的花亭被覆了薄纱,微风拂过,薄纱摇晃,金色的阳光落到亭内,纸落云烟般静谧,能瞧见其中摆了一张古琴。
所有座位都是围着花亭而坐,显然顾小小要在花亭中演奏。
待宴席开后,顾小小在人群的目光簇拥下,由盛枝意亲手牵到花亭间弹奏了一曲。
那时冬日间,微雪洗廊檐,风烟净碧空,碎金落到亭中端坐的女子的身上,为她镀了一层涟涟的金光,她弹奏的是一曲铿锵有力的碎玉曲,亭中风声琴动,光转玉壶,风掀起纱帐时,露出顾小小潋滟的面,如乘彩云而登碧落,引人赞叹。
一曲终落,满堂喝彩。
为了防着冬日冷,整个花园和廊檐下处处都摆了碳炉,里面烧着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碳,在宴席中央,还摆着一座玉山,做曲水流觞宴。
玉山,顾名思义,就是用一块巨大的玉石雕刻成山,其中做出河流模样,然后在河流上摆上各种木盘、叶子,里面再装上精巧的点心,送到宾客面前,名为曲水流觞。
光这一座玉山就要几千两银子,且越老越值钱,现在搬出去卖,都能卖出上万两去。
这玉山当处还是盛枝意的嫁妆,封在库房中十几年都不曾动用过,今日却被抬出来给顾小小做脸面,不知道羡煞了多少姑娘。
来参宴的贵秀们几乎都被这及笄宴迷住了,一张张脸上都是艳羡。
“好大的阵仗。”
“这位真千金倒是受人疼。”
“谁说不是呢,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玉山。”
“别提了,我及笄的时候,只摆了几桌酒呢。”
说着说着,这话题突然就偏了。
“听说顾夫人根本没让顾婉玉出来参加及笄宴,说是顾婉玉的及笄宴要挪到后三日办,那到时候我们还来吗?”
“我母亲应是不会再让我来了,瞧着顾婉玉这样子,在顾府怕是过的不好,真的一回来,她这假的就不值钱了。”
“这也算不错了,她毕竟是恶仆之女,还害的人家真千金流落乡野十来年,人家顾夫人肯给她一个及笄宴,已是恩赐了,她当知足的。”
听着那些贵秀们的话,躲在角落里假做丫鬟打扮的顾婉玉一口牙都咬碎了。
顾小小算什么好人?
盛枝意从顾小小回来后,便这般敌视她、敌视哥哥,她不信顾小小没有从中作梗。
顾小小那样的泥腿子有什么好羡慕的?她不自爱的!一会儿谢游江便来了,等谢游江来了,所有人都会见到顾小小的真面目。
顾婉玉便含着恨开始等。
她等到顾小小从花亭中下来,由盛枝意和顾云亭一起亲自陪着向每一桌斟酒行过,等到顾小小在人前大展姿颜,等着所有人夸赞满口。
可是,她怎么都等不来谢游江。
一直到宴席散去,她都没有等来谢游江。
顾婉玉心头的恨意更浓烈,到最后满是委屈。
哥哥答应她的事情没有做到。
她成了全京城姑娘们口中的笑柄,而顾小小,反倒顶替了她的位置,抢走了她的荣光!
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滑落,她转过头去便往自己的院落中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