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点刚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蹭蹭往外冒。
盛枝意送他参就算是没有男女之情,也有关爱之意吧?
燕惊尘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最终将那老参珍重的收起来,没舍得用。
因着心思重,一闲下来便要胡思乱想,所以燕惊尘将所有时辰都放到了审案上。
得不到盛枝意的青睐,最起码要得到盛枝意的敬重。
他是受过苦难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权势二字代表什么。
如果他走到足够高,盛枝意也不能再忽视他。
他手头的案子经由了盛枝意的点拨后进度飞快,不过几日时间,便已经将人证物证搜罗齐全,直接拿人下狱——北典府司抓人是不需要向刑部、大理寺一般拿手谕的,只要确定了罪证,可以直接拖进北典府司的诏狱内审。
他抓的这位还是个官员,不大,七品官,进了诏狱后没半日便交代了,顶头上司见他能力不错,便分给了他旁的案子,看起来是愿意重用他。
他忙了没有几日,便到了顾府、顾小小及笄的日子。
——
顾小小及笄宴那一日,盛枝意特意将半个京城的夫人姑娘都邀来参宴。
她在京中多年交友甚广,因娘家势大夫家安稳,子女又顺遂,故而在圈中名声极好,许多家底薄的夫人都爱攀附她。
不少人既嫉妒她,又忍不住靠近她,她一办宴,京中能来的夫人都来了,有的是想带自家适龄的儿女出来见见面,有的却也存了一点看热闹的心思——顾府前段时间闹出真假千金的说法,让京中人看了不少热闹。
据说是真女儿被恶仆所换,顾府将假女儿如珠似宝的养大,现在真女儿回来了,跟假女儿在府中闹出了不少争端,听说顾老太君都给气病了,连带着前些时候大儿子都没有去科考!
没想到盛枝意这般顺遂的人,都会出这种不顺当的事儿。
京中夫人都知,盛枝意父为当朝右相、夫为户部尚书,一生都没低过头,腰杆比外头的石头还硬,性子也最是要强,真不知道,盛枝意该如何面对她那个泥腿子出身的女儿。
盛枝意掐了一辈子的尖儿,偏子女运上输了一头,又怎么能甘心?
因着这点热闹,所以当日的宴会来的人极多。
——
当日,冬,康平街。
彼时正是腊月时,车马盈门间,来往的夫人们都穿着厚厚的大氅云袖,眉目间荡酝着三分笑意,携儿带女,踏向顾府的门。
顾府双门大开,石狮长阶前,盛枝意早早便带着她的宝贝女儿顾小小、和她的儿子顾乘风一同等在了府门口,顾婉玉则直接被盛枝意关回了她的夏雨阁,不允她出来迎客,只准在自己的阁楼里待着。
她能允许顾婉玉开及笄宴,顾婉玉已是得了天赐了,自然不敢再作妖,老老实实地在阁楼里等着。
今日盛枝意穿了一身古香绫潋滟正紫对交领水袖大袍长裙,一眼望去华贵锋美,发鬓挽成飞天流云鬓,端庄寒艳。
顾小小今日显然也被精心打扮过,这几日她被盛枝意细心娇养,比原先抽条干瘪的模样好了些,盛枝意又请来最好的妆娘为她上妆,以珍珠粉敷面,将一张脸及脖颈间涂成白色,最后细细的描摹妆容。
盛枝意千挑万选为她选了一套暖粉色的圆领雪褶裙,盘了一个娇俏的花苞头,又将最好的头面落到她发鬓间,让她看起来越发漂亮——她生的像盛枝意,小圆脸,丹凤眼,瞧着并不是柔顺讨喜的姿态,摆出来眉目凌厉、骄傲矜贵的模样最好看,她这些时日被盛枝意娇养,也多出了些许底气,看人时不再畏畏缩缩,便显得明媚许多。
而顾乘风姿态端正的站在后面,落落大方。
门外有夫人来时、瞧见只有顾小小一个,不由得询问道:“顾夫人怎的只带了一个女儿出来,婉玉呢?这姐妹俩不是一起办及笄宴吗?”
顾小小与顾乘风心口都是一紧,双眸不自觉的看向盛枝意。
他们看向盛枝意时,又难免触碰到彼此的目光。
看见对方时,这对亲兄妹的眼眸中似乎都带着几分掩盖不住的敌意。
“婉玉不过是恶仆之女罢了,将她教养长大,再嫁出去,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多了。”盛枝意察觉到了身后两个孩子之间的针锋相对,但只当自己看不见,她笑容淡淡道:“怎能再将她留于府内办宴、与我的亲生女儿同等呢?我女儿及笄的日子定是只有她一个的,婉玉的及笄宴,后面再操办吧。”
站在一旁的顾乘风听见此言时,心口又是一痛。
就算知道母亲不疼爱婉玉,他此刻还是觉得如遭雷劈。
母亲怎能在外人面前这般贬低婉玉呢?
母亲若是不想让顾婉玉出现,完全可以对外为顾婉玉称病,但她没有,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来客,顾婉玉在府内的地位就是不如顾小小。
顾乘风想,母亲这般说,外面那些夫人们就会知道顾婉玉在顾府的处境艰难,她们会本能的冷落顾婉玉,这样一来,他们的儿女、那些贵秀也不再于顾婉玉交好,只会去转而交好顾小小,长此以往,顾婉玉连一门好亲事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