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得那个姑娘,正是今夜晚膳时,孟恒人不时提及的江杏儿。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走近她,没打算要吓她,可是她显然被他的出现吓了一大跳。
“将军……”杏儿迅速起身,抹净泪水,仓皇的想逃走。“我……我这就回营……”
他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又把她给吓了一大跳。“没人赶你回营,我是在问你,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他有这么恐怖吗?为什么一看到他就想逃?抑或,她在做什么亏心事,所以心里有鬼?
因为战事不顺,最近军队里开始出现有奸细的流言。
许多倦战的士兵纷纷相信营里有奸细,把我军战略流到敌方,所以他们怎么攻怎么守也没有用,还不如早早回京,再请圣上派一支更强更精锐的军队来打匈奴人,他们的斗志早已被磨散了。
而眼前表情惊慌的江杏儿,让他不得不怀疑。
因为不起眼,所以不引人注目,她会是那个谣传中的奸细吗?
“没、没做什么……”她吓得腿软,原以为当意中人站在自己身边时,她会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己,没想到她会这么害怕。
“没做什么是做什么?”令狐狂丝毫不放松,一双跳脱平时佣懒的锐目紧盯着她。
“我、我只是……只是……”她惊惶失措的睁大了眼,苍白着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挑起了眉毛,犀利的阵光让她感到无所遁形。“只是什么?你最好快说。”
她润了润唇,连连吸气之后才期期艾艾的说:“只是、只是在祭拜我的亲人。”
他利眸一眯的盯着她。“什么意思?”他没看到墓碑,这一小堆黄上就是她的亲人吗?
她大眼凄惶的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一年……一年前的今天,我的亲人被匈奴人践踏残杀,我爹被活生生丢进古井中,我五岁的弟弟被乱箭射死,我两个姐姐和母亲落到那些暴徒手里,被羞辱后咬舌自尽,我幸运的逃过一劫,但从此就没有家了……”想到惨死的亲人,一阵心痛,泪珠终于悬不住,成串掉了下来。
“我……我没办法替他们立碑,这杯黄上……这杯黄上是我唯一可以寄托对他们思念的物品……”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哭得泪眼婆娑,而令狐狂的心中却五味杂陈,异常复杂。
如果不消灭那些天性凶残的匈奴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要遭毒手。
如果不快点赢得这场战争,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城见他倔强的妻子。
来到雁山关之后,他不曾捎给皇刚初雅只字片语,而她也全无消息。她,是他在开陵城里唯一挂心的人……
“我好想他们,我真的好想他们……”江杏儿酸楚的泪雨一发不可收拾。“想到弟弟还那么小,他们却把他当箭靶,我就痛彻心扉,情愿万箭穿心的是我,不是小弟……”
“对不起。”他认为自己该向她道歉,“原谅我,这场漫长的战争让我变得疑神疑鬼。”
蓦然间,江杏儿受宠若惊的抬起泪眼。
令狐将军在向她道歉?这是真的吗?
她安定的看着他,心头泛起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激荡。
“收起你的眼泪,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剿灭匈奴兵,你的亲人不会不明不白的牺牲。”
夜色中,她仍然瞬也不瞬的看着他,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
他不知道经过这一晚,她更是心系于他,且难以自拔了。
“再用力一点!”顾衣儿香汗满额,这可以说是她这辈子最艰苦的一项任务,她替马儿接生过,替牛羊接生过,就是没替人接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