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心慧第二天早上起来,表情非常放松,这让何源有些警觉。
往常被打之后的第二天,宋心慧都会神情忧郁,对着镜子,用粉饼遮掩脸上的伤痕。今天她竟然一边洗脸一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这太不正常了!
何源在一旁,说了句:“你不遮一下你嘴角的伤?”
宋心慧对着镜子说了句:“嘴角还好,脸上青了一块,有点麻烦。”
何源疑惑了:“搽点粉。”
宋心慧摇头:“算了,遮也遮不住,就这样吧。”
“你不怕同事问?”
宋心慧瞟了他一眼:“我怕什么?实话实说呗。”
何源面色一变,一拳头砸了过去,正砸中宋心慧后脑,刚梳好的发髻也被打散了,宋心慧壮起胆子回了一句:“你再打!你敢打,我就敢说!”
何源心里有点发虚,他在校园里一直以文质彬彬著称,学生、同事见了他,哪个不赞他一句儒雅温和?他刚开始也不太敢动手,没想到宋心慧胆小、爱面子,被打之后哄一哄就好了,也从来不敢声张,还处处维护他的形象,这让他施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宋心慧忽然不要面子了,他还真有点拿不住下一步应该怎么样:到底是教训她一顿呢?还是就此放她一马呢?
他这里一犹豫,宋心慧提着的心忽然便放了下来,她的神情越发轻松起来:如意说得对,只要我不怕、只要我放下面子,他就不敢打我!
男女双方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就是个博弈的过程,若是一方忽然不在意了,另一方就会不自在,反而在意起来。本来呢,更爱面子的人是宋心慧,但若她不要面子了,何源反而要担心自己打老婆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对自己的形象、前途会有影响。只要让他有所顾忌,就可以暂时性地保全宋心慧肚子里的孩子。
是的,昨天晚上如意告诉了她,她已经有了宝宝,而且是个女宝宝,这让宋心慧感觉很幸福。她一直想要有个女儿,为她扎小辫子、给她穿花裙子,还要有那种带蝴蝶结的粉红色小皮鞋、带几颗小草莓的发箍,要牵着她的手逛街,送她上学,听她神气地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看她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裙在舞台上跳小天鹅。宋心慧做梦都想有一个女儿,陪她一起成长,弥补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母爱。
因为有了孩子,她忽然有了无穷的勇气:她不再孤单,她有了陪伴。如意告诉她,暂时不要和何源讲,就当作是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秘密吧。
忽然之间,在梦境之中遇到如意,宋心慧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谈得来的朋友。她不太敢和人交流,她害怕太过热情的人,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厚厚的壳子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让她觉得安全。
宋心慧很语言天赋,这一点来自于母亲的遗传。她的母亲,虽然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她高中之后到处打工,是那种到了哪里都可以迅速掌握当地方言,融入当地生活的女孩。可惜,她在生宋心慧之时难产而死。宋心慧只在照片上见过母亲,只能在外婆的讲述中去了解母亲。
正是这种天赋,让何源在众学生中发现了宋心慧。
这是一个课堂上非常沉默的女生,她除了看黑板、回答问题,基本都是低头无语,她和同学也极少交谈。但是,只要是她朗读课文,全班都会安静下来,她的英语发音,极其完美,声音里似乎有一股清泉流过,让每一个听到的人,心里都会有一种熨帖的感觉。班上有男生暗恋她,称她为“治愈系女孩”。
何源盯上了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成功地趁她外婆去世的黑暗之时,进入了她的内心,让她乖乖地嫁给了他。宋心慧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女孩,虽然话不多,但是贤惠温柔,他很喜欢。就是太好看了些、太招人眼了一些,只要不断地打击她、殴打她,才能让他获得近乎变态的成就感。
到了下午,何源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发现教学办、系部同事看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躲闪。尤其是女同事,看他的眼神里还有些疑惑不解,完全不是平时那样的尊敬和爱慕。直至他要离开,在外语学院长长的走廊遇到系主任胡教授,她很严肃地对他说了一句:“何老师,你家宋老师到底怎么了?今天附小都在议论。”
何源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张了一下嘴,半天又闭了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胡教授大约五十岁,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今天却难得的没有笑,她叹了一口气,劝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你家宋老师脸上的伤,总是真的吧?可怜,才二十四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