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情况,他一眼也不敢多看。
……其实我也是。
我胸口的心跳如擂鼓,别说我了,就算拉出朝堂上那些白须老臣,也不一定经历过这种事情。
养心殿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老师,进来说话吧。”
我嘴边有许许多多犹豫拒绝的话,沉默几秒,又全咽了下去。
我跨过门槛,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
养心殿用以起居安睡的暖阁里,老皇帝静静平躺在金黄的卧榻上,安静的仿佛一个假人。
他面容枯槁,吊着最后一口气,可是任谁看了他冷灰的脸色,都清楚他命不久矣。
卧榻侧边的坐席上,殷啸姿态散漫地坐在那儿,单手捧着一个小小的酒盏。
这儿没有柔贵妃,没有太医和侍奉的宫人,就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和我。
我远远站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几秒,殷啸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另一个坐席:“老师,这边坐。”
“……二殿下,这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殷啸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他倒不是生气,只是用唇线抿了一抿这几个字眼,像是在细细品味一般。
“本王今后便是皇帝,本王说的,谁敢忤逆?”
他的尾音略微上扬,透出几分轻松愉悦的醉意。
殷啸话音刚落,卧榻上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利的声音。
我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是老皇帝的喉咙里传出来的。
一声浑浊难听,又带着些微苦涩的笑。
老皇帝咳嗽了几声,继而发出一串浑浊的咕哝声,老旧发黄的牙齿撞在一起:“是,你是皇帝,朕是,你也是……”
行将就木的人,垂死之际连嘴边的话都理不清了。
当我快习惯了这种高糊音质白噪音时,老皇帝的嘴里突然蹦出了一句愤怒,清晰的话——
“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我一怔,忘记了礼数和规矩,下意识抬头去看殷啸的反应。
殷啸却像没听到似的。他醉了,可手丝毫不抖,为自己斟上酒,又接着喝下一杯。
我不知道他是否是因醉意而没听清老皇帝的话。又也许他并不在意。
暖阁内度过了极为安静的一段时间。
突然间,空气里一根无形的线,似乎突然绷断了。
殷啸顿了一顿,忽然把手里的砸碎在地,酒水向外四溅洒落一地,炸开一片形似血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