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时继终于知道我快死了。
在我躺在龙榻上,浑身血污的时候,殿里的太医跪了一地。
他面色阴沉,爱怜地将我额上的鬓拂开,眼泪也啪嗒啪嗒落在我的衣襟上。
「治不好她,你们都去死。朕的贵妃……不,朕的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不过是冷着她半年,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现在比我更像个疯子。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他扫视着殿下跪着的十多个太医,紧紧地攥起了拳头:「李太医,你不是说贵妃的病已经大好?你诓骗朕。」
被点到名的李太医战战兢兢,轻声咕哝:「半年前,确实已经大好……」
他怎么敢说,这半年贵妃那玉芙阁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坐落在紫禁城最深处,荒凉僻静,吃不饱穿不暖,在这样的寒冬,贵妃娘娘穿的是旧棉絮做的衣衫,连一件像样的御寒的狐裘大衣都没有。
照着贵妃娘娘这柔弱的体格来看,能撑半年已经是奇迹了。
「时继。」我声音微弱,开口叫他,在他匆忙靠过来的时候,迅躲开他的触碰。
我嫌恶心。
「不是他们的错。是你的宝贝陈渡姬不让他们来给我看诊,难道不是你想让我死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甚至连掀开眼皮瞪他的力气也没有。
时继挥退所有下人,跪着趴在我的床边看我。
他慢吞吞地描摹我的轮廓,手指却不敢真碰到我,只轻声安抚我:「没有,从来没有。月娘,你听我解释——」
「月娘,我错了好不好?我是有苦衷的……」他嗫嚅着,眼圈通红地看我:「再等三日,等我除了陈氏一家,我就下旨让你做皇后。」
「我错了。你别生病……别吐血。我们俩好好地过,好不好?」
无论有什么苦衷我都不想再听,他纵容着陈渡姬欺我、辱我,将我的宫殿、嫁衣夺走,还杀了我的司琴和绒金儿。
我们之间隔着两条性命,不对,很快就会是三条了。
「我不瞒着你,我都告诉你好不好?」他握着我的手,却被我轻巧甩开。
「我没碰过陈渡姬,我只是、我只是要宠着她,做给陈家人看。我怕她对你不利,才躲着你,把你送到偏远的玉芙阁去,我以为这样她就伤不着你了。」
「骗人。」我不再想搭理他,只想在我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好好过,把他们全都杀了,替司琴和绒金儿报仇。
「你看到她用鞭子打我了。」
时继在哭,他趴在我床前哭:「我叮嘱过太医去给你看病了的,我不知道他们会被陈渡姬差使。月娘,你原谅我好不好?」
为什么他的政事与谋划要搭上司琴和绒金儿的命。
这不公平,他们应该都去死才对。
我想说,时继,你知道我很怕冷的。
为什么来了玉芙阁三番两次,都不曾派人给我送过炭火?为什么看到我瘦了一圈儿,也不去派人查一查呢?
可是都没有意义了。
「我讨厌你了,时继。」
我本是被他护在怀中的低贱草芥,掖庭宫女的出身足够我在这个镀金的笼子里一辈子抬不起头。
为什么要给了我温暖、给了我爱之后,毫不留情地把我抛弃呢?
1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