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识趣地退出舱门,无辜的枕被门板档下,却挡不住他带着好心情的笑声。
少了他高大的身躯,舱房顿时宽做许多,水蕴霞眸光落在窗外,眼底映入轻飘的白云、极蓝的海色。
这是她头一回感到如此放松,从娘去世后,她身兼母职带着妹妹长大、操心不断,或许此刻是上天给她的假期吧!
她想。
海面平静,一望无际的天空在粉紫霞光下拓出一片绚烂的云彩。
猎猎海风旋绕,几只停在桅杆上的海鸟不畏鬼旗上狰狞的图腾,发出悠哉的叫声。
司空禹立在甲板上,深邃的俊颜被将尽的霞光镶出一层薄亮,随风腾凌的深栗长发,带出他惑人的气魄。
水蕴霞呆愣着,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些男人竟是声名狼藉的“啸夜鬼船”成员。
一窥他们的真面目,水蕴霞才完全相信司空禹的话。
印象中海盗寇贼不都该是外表野蛮、粗俗,不修边幅的鲁男子吗?但这些人却浑然没半点海盗该有的粗蛮形象。
火长——法罗朗,很显然是个外国人,年近不惑,留下岁月痕迹的两鬓无损他的英俊,反之让他满足胡碴的刚毅脸形看起来更为性格。
翻译——苍本泽一,他拥有细长有神的丹凤眼,似海般悠远沉谧的黑眸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话不多,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听说他精通各国语言,是难得一见的语文奇才,背后更有倭国幕府支持的庞大力量。此行便是要护送他回倭国复命。
船医!巫循,来自云南“努拉苗寨”,医术精湛,朗眉俊目,古铜色的肌肤闪着健康而耀眼的色泽。
唇边总带着笑的他给人与苍本泽一全然不同的爽朗气息。
至于船上的厨师!廷少咏看来温文儒雅,不像是拿杓动锅的厨师,倒像个书生,儒推而俊逸。
水蕴霞掠过众人,目光定在某一处。
目前船上只有一人符合海盗的形象,而这个人此刻正朝她走来。
“姑娘莫惊、莫怕,咱们不会伤害你,既然上了船就是自己人,不用太拘束,反正头儿本身也是随便的不得了……”
大熊一双巨掌激动地扶住水蕴霞的肩头想再说些什么,他庞大的身躯已经被拎到一旁去了。
“你别吓着姑娘了。”法罗朗没好气地开口,步向前去,掷起姑娘的手绅士地在她嫩白的手背轻吻了下。
水蕴霞如遭电击地连忙抽回手,水眸一扬,怒瞠着他。
法罗朗愣了愣,温文的表情瞬间掠过纳闷的神情。
“朗叔,咱们国家的礼节可不适用在中原姑娘身上。”司空禹笑着提醒,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法罗朗脸上掠过如此尴尬的神情。
法罗朗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只得跟姑娘再行了个褛。“姑娘,失礼了。”
“我只是……不习惯。”水蕴霞听着他们谈话的内容,心想或许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愧疚地向他致歉。
她也曾听过洋人的民风奔放,大不同中原的保守,而法罗朗来自佛朗机,他们又以船为家,自然不拘泥于中原礼节。
法罗朗笑道:“没关系,就如大熊所说,上了船便是自家人,不用太拘束。”
水蕴霞脸上挂着疏离的浅笑,从小到大她身边围绕的全是姑娘家,杵在这一群大男人之间还真让她有些不习惯。
“成了,我带你到你的舱房,其它人回去工作吧,半个时辰后用晚膳。”司空禹看出她的局促,向众人说道。
他们不是正规的海盗船,不做坏勾当,船上除了他们再加上其它船工也没多少人,因此一般船上被船工用来吃饭、睡觉的统舱,在这儿全被规画成个人独立的舱房。
其余的空间则被当成吃饭的饭厅,这饭厅一样不分阶级,众人总是席地而坐,吃饭喝酒,聊着海上发现的新鲜事。
一伙人听闻他的指令,一个个离开,做自己该做的事。
水蕴霞则步向船尾,看着霞光褪尽的墨蓝黑夜与大海融为一体,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灵珠岛离她越来越远了,虽然司空禹说过会尽早返航,但她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到家乡。
“船愈往北行天气会愈冷,你得回舱房披件外褂,受了风寒可不好。”司空禹把身上的斗篷脱下递给她,关切的语调拉回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