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琦不是个喜欢嚼舌根的人,七班班主任田一夏也不是个坏人。除了会明着收礼有违师表外,在讲课方面从来没人说什么不是。
所以后来沈临清再遇到田一夏找蔡悦欣问话也没有多想。
他对那个女生并不熟悉,只知道孟沅沅和她关系不错。但是像孟沅沅那样开朗的人,又有几个人会和她关系差呢?
现在想来有些不对劲的日子其实格外普通,如今回忆起来甚至不记得那天是否刮风下雨。
“老师。”孟沅沅背着画板像是要出学校,却在看见沈临清时匆忙调转方向走过来。
沈临清不知道孟沅沅为什么要叫住他,那天已经打了上课铃声,他得赶快进班。
“老师,我想问您件事。”
“什么事?”
孟沅沅小心地仰头看着走廊里的监控,她收敛了笑,甚至少见地有些紧张。她说,“老师,女生不上大学也无所谓吗?为什么现在还有人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可以告不让上大学的人吗?”
沈临清呆了呆,问,“是你父母不想让你上学了吗?”
“不是,是……”孟沅沅没有说下去,年级主任走过来,她抓紧了画板,欲言又止地看着沈临清,声音越来越小,“您能不能不要把我问的问题和其他老师说?”
“我保证。”沈临清不知道女生在紧张什么,孟沅沅紧张地抓着画板,年级主任走近了,她的声音几乎听不清。她说,“老师,能不能不要让田一夏老师再给蔡悦欣父母打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
“沈老师。”
年级主任走过来了,孟沅沅抱着画板跑了。
沈临清看着女孩的背影,那个有点跛的背影实在少见,孟沅沅像是扭了脚。可她体育很好,不应该这么草率受伤。
像孟沅沅这样得人,就算是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挨批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可那段时间沈临清实在太忙了。
那天年级主任叫住他并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沈临清匆忙进了教室,一节课的时间便把孟沅沅的异常抛之脑后。
此后他后悔起来,时常会因为没能向孟沅沅问清事情的原委而自责。他当然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却依旧不能原谅自己没能改变这个不起眼的插曲。
教师作为如今一个并不算伟大,也不够高尚的职业,人们大抵想尽办法从中忙里偷闲,很少有人会愿意在其中多管闲事。
沈临清熟知这一点,也有上万个理由为自己开拓,却又无一能开拓。
他找不到能解决这个办法的智者,可能马车跑得太快,没有留意这个问题。
“后来孟沅沅到机构集训,我也没再遇见蔡悦欣。直到高考前两天,蔡悦欣的父母抱着女孩遗照到学校门口大闹,孟沅沅家的人虽然没有出面,但很快人们还是知道了两个孩子相约自杀的事情。
“那段时间学校严禁在校老师学生胡乱发表言论,蔡少晴因为孟沅沅哭了,办公室的老师不敢说,安慰了蔡少晴几次就不再提了。
“其实我和蔡少晴都没想到孟沅沅会和蔡悦欣一起跳楼自杀,蔡悦欣的情绪不稳定大家都知道,可孟沅沅很开朗,她父母也对她很好。
“蔡少晴后来被领导叫去谈话,她没有和我说说了什么,之后学校安顿了学生家属,发了公告,这件事没有闹大就草草结束。两个班的班主任先后离开学校,我虽然跟着那个班到毕业,但除了班里几个玩的好的女生在孟沅沅桌子搬走的时候哭过,就什么都没有了。
“学校没有闹过鬼,警察调查过两个班的班主任也没有体罚过学生。因为两名学生都没有留下遗书,所以没有人知道她们为什么自杀。”
饮料见底,火锅的汤底加了一次又一次,沈临清回忆曾经的事,学生的死亡让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可他知道那不是来源于学生死亡的惋惜。
而是这短短的两年,众人避嫌的冷漠,学生为图有趣而编造的荒诞,以及再无关系。
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却再也找不到她活过的痕迹,再也无法与她有所联系。
“沈临清。”
沈临清得手被紧紧握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钰已经坐过来,就这样握住他颤抖的手,“你应该放过自己。”
沈临清有些失神,“说不准她确实不是自杀呢,警察也不是没有失误的时候。我后来去过孟沅沅住过的小区,她的父母在这件事之后很快就把房子卖掉离开了。
“我上了天台,天台上没有护栏,洋灰台子不高,只有站上去很轻松就可以跳下去……那个高度就算是被推下去也有可能……”
“沈临清!”
被握住的手微微刺痛,沈临清回过神,被眼泪模糊的眼几乎要看不清白钰的表情。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孟沅沅扭了脚,如果她是被蔡悦欣推下去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