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知识不会凭空而来。就算苏之涯附到了阵法师身上,也无法像争论的四人那般将阵法说得如此头头是道。而最后那位性格害羞的,从他与同门互动时,两人丝毫未起疑来看,平日本性就是如此,也可以排除。
这五人都不是苏之涯。
苍殊向他递出一个眼神,想必心中也有了答案。顾山青轻轻点头。
于是苍殊清了清嗓子,谢过几人拨冗前来,顺便暗示他们可以走了。奈何五个人正讲到兴头上,论争之外旁人说了什么,一句也没听见,直到苍殊做了个手势,猫九郎亲自下场驱赶,几个人才一脸懵然地出去了。到了门外,立刻又从方才断掉的地方接续了起来。
顾山青不由感叹:“真是一班痴人!”
苍殊答道:“若不是痴人,怎会研究阵法?”
顾山青:“说的也是。”
这五人排除得简单,可惜剩下的人就没有这么好判断了。
那些修习异术和兵器的,最好的分辨方法无疑是让他们现场展示一手最得意的绝活,或者当场比武,谁输了谁嫌疑最大。但且不说苏之涯在魂术之外,完全可能另外修习了别的异术,蒙混过关,这些被请来护送公主的人也断然不是民间市集里耍杂耍的,想让他们来一段,就可以让他们来一段。
被拒绝了倒还好说,若是有人当场翻脸,甚至动起手来,影响了后续行程,乃至引起了画中世界的崩溃,那才更加不好收场。
因此他们只能旁敲侧击,对着苍殊手头现有的资料一一对比,看他们的答话中有无冲突或者漏洞。
近二十人,加上迎来送往,客气寒暄,以及和苍殊偶尔的交流,哪怕每人盘问一刻钟,算下来也得至少三个时辰。除了中午稍事休息,吃了些点心,一日下来,顾山青只觉腰酸背痛,头昏脑胀,种种细节混在一起,看哪个都可疑,看哪个都无辜。
虽说都本事过人,然而其中让顾山青印象格外深刻的并不多。只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极轻,却能一口气操纵十余傀儡的;一个能随心所欲驱动五行之力的;一个当场演示给他们看,能以分身术分出三个自己的——分身术属于异法中极难的一种,顾山青之前偶然起疑,曾寻问张文典是不是会分身术,却被他笑着否定了;以及一个猫九郎极度怀疑,于是借故上前和苍殊说话,假装绊倒,被他狠狠地揪了一把胡子的。
这些人里,没有精通魂术的。
遣散了包括侍卫在内的所有人,顾山青用力捶了捶一整天站得僵硬的腰,感叹道:“这么一个个问下来还是太慢了!而且只能怀疑,并不能真的确定是谁。”
苍殊道:“无妨。仍有时间。或者,你有什么好办法?”
顾山青摸了摸下巴,道:“有是有,但也不能说‘好’,只能说是一种尝试。而且,我得先找到一样东西才行。公主的队伍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苍殊道:“后日。”
顾山青一惊:“后天就走?”
苍殊:“是。”
顾山青点点头,道:“那我明日一早就去找。只能麻烦苍殊大人明天下午再让他们过来一次了。如果明天我没能找到,只能路上再看了。”
猫九郎对他们两个左看看,右看看,问:“咱们真的要一起走啊?万一苏之涯一直藏在城里怎么办?”
顾山青摇头:“不会的。”
猫九郎偏了偏头:“为什么?”
顾山青道:“苏之涯虽然是肉身入画,比我们在画中能呆的时间要长上许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界限的。从原路返回肯定有人围堵,所以,在不知道我们进来了的情况下,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猫九郎想了想:“找别的出口。”
顾山青笑道:“没错。那你觉得,更可能与这个画中世界连通的,是像外面壁画里那样同样描绘公主出行的画,还是画公主走后的王宫和都城的画?”
猫九郎艰难地理解:“所以……路上的出口比城里多?”
顾山青道:“我认为是这样。”
猫九郎不甘心地又问:“但是,假如他知道我们进来了呢?”
顾山青道:“假如他知道我们进来了,在不知道我们有几个人,到底是谁的情况下,他更要尽快找到出路。因为我们出去了,可以换人再进来,他却不能,而在画中世界呆得时间越长,他不小心漏出马脚的可能越大。”
猫九郎:“可是……”
苍殊截道:“够了!我会在城里留下耳目,无须再问!”
于是作罢。
日落西山,尽管身在画中世界,顾山青依然觉出了饥饿。苍殊吩咐人端上晚饭,又因猫九郎在,接连续了好几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