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库房里四下寻找一番,很快找到了在高高叠起的箱子背后摞成一沓,倚墙而立的仪仗扇。
顾山青将四把仪仗扇依次竖起,靠在箱上,接着,手在扇面上轻轻一抹,仪仗扇上原本的图画瞬间消隐而去。又将四幅画轴一一展开,手微微一招,画中公主的羞花之貌、霓裳羽衣齐齐散发出如雾般氤氲的各色华光。
顾山青轻轻“咦”了一声。
苍殊道:“怎么了?”
顾山青道:“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这画的反应与外界不同,有些出乎我的预料。”说完,手上一收,对着仪仗扇再次一抹,四幅出自不同画师之手的公主抚琴图跃然扇面之上。猫九郎探头去画轴:“咦!真的一摸一样!”
顾山青收回手,对鹭飞飞笑道:“怎么样?可以物归原主了罢!”说完,审视片刻,又以指为笔,以灵为墨,在扇面上添了几道。
鹭飞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顾山青微微一笑,道:“让不空帮我一个小忙。”
苍殊突然道:“如果在出发之前有人察觉图画有异,会不会将它们销毁?”
顾山青沉吟道:“我想不会。或者说,哪怕销毁了,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影响。如不空所言,在发现苏之涯时,我们只需要在他脸上写一个‘不’字,他就能看到。但我们找到苏之涯的时刻,不可能正好是壁画所呈现的瞬间。也就是说,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写这个字都不会有任何区别。我们写的字,或者画的画无论如何都会显现在壁画中。”
苍殊道:“言之有理。”
顾山青接着道:“如果壁画里扇面的图案改变了,不空肯定会发现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但我想我们现在只要等着,就好了。”
是晚,原本万里无云的夜空忽有浓云群聚,风雨大作。
第二天,顾山青是被人群惊慌的叫喊声吵醒的。迅速穿戴完毕,他顺着忙乱的人流一路往前,发现慌乱的源头果然如他所料,正是他们前夜刚刚探过的库房。
之前与他一同盘点公主“嫁妆”的同僚立在库房门口,满头大汗地一样样报出泡水了的物件,而他们手下的仆役则慌慌张张在殿中往返,从宫殿库房中取来备用的替品。
顾山青跨入屋门,穿过搬下箱子挨个打开查看的杂役,听到有人小声抱怨:“之前不是说这片院子刚刚修缮,不会漏雨吗!怎么偏偏就这间漏了!”
他蹚着没过脚面的水来到放置仪仗扇的角落——他们昨夜在替换完画之后又把扇子放回了原处,仆役尚未收拾到这边。
顾山青搬出四把仪仗扇,依次查看,心中微微一沉。
仪仗扇靠墙而立,扇面原本离地面很远,按理说是沾不到水的,但扇上四幅画风不一的公主抚琴图却尽数毁了。
——这场大雨无疑是应不空在界外的行动而来。而那四位画师里,没有一个是苏之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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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画中仙
草草吩咐几句,顾山青离开库房,凭着苍殊给他的令牌经过重重守卫,一路深入校场,来到画中将军日常办公的大营。
苍殊从公文中放下笔:“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叫他们进来。”
顾山青挑了挑眉:“大人不问我那四幅画结果如何?”
苍殊道:“如果画师四人里有苏之涯,你我不会仍在此处。”
顾山青无言以对,只得默认。他身为文职站在苍殊身旁太过奇怪,早早便托苍殊备下一身铠甲,于里间换好之后,立在苍殊一边,安静地等着苍殊手下叫人过来。就在等待时,他忽然察觉堂下的几个侍卫里有一个格外肥胖的,粗眉浓髯,在对他挤眉弄眼。定睛一看,不由失笑。在那浓得夸张的眉毛和胡子底下,分明藏着一个猫九郎!
苍殊也注意到了猫九郎的小动作,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猫九郎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动了。
顾山青低声笑问:“这是怕追捕时苏之涯见过他们的脸?”
苍殊道:“是。”说着,听见门外动静,立刻收声。
先被领入大营的是那五名阵法师。
苍殊以出行前最后一次查验妖族奸细为名对他们客气地进行询问,请他们就阵法运行之理相互质证——当苍殊一脸肃然地道出“恐有妖禽奸细”几个字时,顾山青不得不强忍住心中笑意。虽然只是在画中世界,但谁能想到,端坐营前说出这句话的,其实是现实中法力无双的妖王副手呢?
五名阵法师突然被叫来,初时尚且一脸莫名,不情不愿,论至最后,竟辩得益发艰深,争到了面红耳赤的地步,甚至恨不得就地布置出一个阵法,立时分出个高低究竟。
顾山青在堂上听他们辩论,听出五人里一个脸上沟壑纵横,似乎饱经沧桑的,是一位遍访天下禁地,以期参透上古大阵奥秘的方外高人,一个儒雅仿若文士的是经纶满腹,精通阵法义理的饱学之士。而另外三人,则同属一个源远流长,古老而隐秘的门派。其中两人慷慨陈词,吵得十分激动,余下一人却貌似十分害羞,从不直接说话,只偶尔附到另一人耳边,对他耳语些什么,那人便会点点头,把他的观点复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