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丰年嘲笑道:“你以为浮空术是路边的大白菜么?哪哪都能见到!除了这两人,好像也只有三四个会。否则你以为念君囤这么多飞马做什么?”
顾山青:“……拉车?”
又过不久,再换了一套身法打过之后,天上的二人刀枪蓄力相击,发出一声震天脆响,嗡鸣不绝。底下离得近的人甚至不由捂住了耳朵。
两人僵持一会儿,就势向后一翻,各退一步,对抱一拳,算是作了和局,退回到队列里。
谢丰年精神一振,用力拽了拽顾山青的衣袖:“该到不空他们了!”
他话音刚落,天上似有妙音传来,隐隐约约间缥缈又神秘。四位窈窕神女不知从何处飘然而降,高髻云鬓,玉臂轻舒,手挽飘带,吹笛抚筝反弹琵琶,如仙乐般空灵,连日光都柔和地折射出七彩佛光。
四周的人发出阵阵惊叹,谢丰年却忍不住笑骂一声:“死和尚净会装模作样!”
旁人看不出来,他们却看得分明,这神女不过是张文典折的纸人,而烘托氛围的乐声和佛光则显然是不空的手笔。
谢丰年在怀中掏了掏,递了个一面镂空的小木盒给顾山青。
顾山青问道:“这是什么?”
谢丰年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没做准备么?我一早就吩咐包打听跟着那三个家伙了。你往里看就是!”
顾山青哑然,在谢丰年连番的催促下贴眼往小盒子里看去:问君殿外设了结界,包打听往里冲了几回,都给弹了回来,还弹得飞出老远,到最后才长了教训,盘旋几圈,落在了殿外的树上,正好俯瞰殿前白玉阶上的不空三人。
张文典规规矩矩穿了礼袍,不空一身灿金袈裟,木清却红衣似火,站在两人身边格外夺目。
谢丰年也注意到了,举着另一个盒子哧道:“这丫头,臭美臭到问君殿里去了!”
顾山青想了想谢丰年最爱穿的那一身红色纱袍,决定还是闭上嘴巴。
在仙乐之中,张文典双手合十,夹一页薄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而后扬手往天上一抛,白袍宽大的袖摆在风中招摇。在他身边,不空一手扶腕,一手握笔悬空,双目微阖,面色肃然。
顾山青抬起眼,只见一张雪白宣纸从张文典处飘起,急急变大,直到横竖有城墙之宽方才停下,竖立在空中,随不时吹起的微风悠悠荡荡。
一直在持续的喝彩声渐渐低下来,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突然间,讶异的呼声响起,一抹如血艳丽的红如墨般泼在纸上,紧接着,几道抑扬顿挫的浓黑粗枝快如闪电,将这点点殷红连起。不过几个起落,一树冬日里傲雪而立的梅花跃然纸上,力透纸背。
然而这无形之笔却没有停止,挥洒间毫无停顿,勾擦染点,春日玉兰、初夏牡丹、深秋淡菊……,环绕着中心一圆玄妙的空白,世人所能想到的千百种花在片晌间尽数收于这薄薄纸上,真真是花满人间!
按理说这不同时节的繁花聚在一处,该显得杂乱。这画却不知怎的,只让人觉得春去秋来中万物轮回,各自有时,生机流转不息。
没多久,有人认出不空的笔触,惊叫道:“不空大师!是不空大师!”又带起一片惊呼。只是这呼声比之前来得更柔和尖细,全是女子,几乎能教人想象出一群活泼的莺莺燕燕激动地用手帕捂住嘴的样子。
谢丰年摇头叹息:“这个不空……当差当到这个地步,也是到头了。这要是想去问个什么案,谁还会正经理他?”
顾山青轻笑:“你羡慕了?”
谢丰年“哈”了一声,哧道:“我羡慕他什么?我羡慕他是个光头和尚?羡慕他会画几笔破画?羡慕他走在路上随便拿了人家给的东西就吃,也不怕中毒?还是羡慕他到哪都围一圈漂亮妹……”
说着说着,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顾山青忍住笑,而谢丰年气急败坏地选择做一个死鸭子:“谁羡慕他了?我才不羡慕他!”
他们的头顶上,不空的已然收了尾,将一副万花图画得气势磅薄。他最后一笔提起,宣纸轰然破碎,化作画中千百种鲜花的花瓣,随风四散,吹起了一场无穷无尽的花雨,纷纷扬扬地落在人们的头上。
惊叹声此起彼伏,有爱俏的小姑娘伸手去接,不消一刻便积了一座小小花山。
而就在所有人仍忙着弯腰捡拾花瓣时,突然有人喊道:“快看!”
原来,在宣纸原本的位置,一个丰神俊朗的人影不知何时负手立在了那里,腰间配着宝剑,看他的体貌,正是画像中人们所熟悉的初代人君的样子。
人群慢慢地静下来。那人影谦逊地行了一礼,抽出宝剑,拉开一个起手式,接着,仿佛在给什么人演示剑招一般,认真地一招招慢慢比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