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骤然瞪大了双眼,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还有这么回事儿?我以为他是凭本事……”
“凭本事?当年那会儿他才多大?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拿下这个位子不成?不过是那时还风光显赫的贾家倾力运作的结果,个中缘由你应当也能猜测得到。”
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从来就不存在,旁人费那么大的劲儿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要说无所求怎么可能?必定是有条件的。
“正如你方才所言,当年的贾家亦是那样想的,只以为结了亲便是一家人,自当劲儿往一处使,互相扶持互惠互利。
可惜,王子腾太精明,也太过奸诈。”
他深知上位者的顾虑。
贾家无法再继续把持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明面上是说贾敬性情古怪不堪重用,倒不如说是上头不能再容许贾家了。
由着他们家连续两代把持着这样一个要命的位子已经是极限,若再不换人,上位者就该睡不安稳了。
是以,贾敬就必须是个不顶用的。
贾家人不是不知事态的严重性,却到底还是放不开手、舍不下这份权势,自以为是地选了个两全其美之法,殊不知王子腾就是个两面刀的阴险小人。
当着面都承诺得好好儿的,实则暗地里早就投靠了龙椅上的那位。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滑稽现象——后起之秀王家一路扶摇直上脚踩宁荣两府,曾风光无限的贾家却一落千丈迅速落寞。
等后面贾家人察觉到不妥之时黄花儿菜都早已凉透了,除了捏着鼻子认栽还能有什么法子?
尤其随着贾代善贾代化两人身死,贾家连一个撑得起门楣的子弟都没了,拿什么跟如日中天的王家翻脸?
非但不能翻脸,还只能装傻充愣继续维系这曾“好姻亲”的关系,甚至是想方设法继续加深巩固,只期望绑得越牢越好。
“这才是你与你媳妇这段姻缘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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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贾琏长这么大从未听家里谁提起过,乍然听闻实在冲击巨大,忍不住怀疑,“姑父果真不曾哄我?”
“我哄你作甚?旁人便也罢了,你家老太太和你亲老子不是都还在呢?是真是假不过是回家问一嘴的事儿,我哄得着你吗?”林如海老神在在地捧起茶润了润喉。
贾琏沉默了。
难怪他老子每每提起王家都很是嗤之以鼻,这么多年来对他媳妇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原还以为是没能生出个孙子的缘故呢。
难怪家里偶有老人说什么当年老太太是如何如何满意二太太这个儿媳妇,结果没几年下来就变了样,只叹天底下的婆媳都是一样的冤家。
也难怪,姑侄两个竟嫁给了他们家叔侄两个。
只不过,“贾家不得已要加深这层关系我能理解,可王家为何会同意?总不可能王子腾还对咱们家有什么歉疚之情吧?”
林如海又笑了,笑得寒凉入骨。
“我听说,你家二太太曾经一门心思想要为他儿子聘娶薛宝钗?”
贾琏不知他突然问这话究竟是何意,直觉却十分不好,浑身汗毛根根倒立,愣是硬着头皮回道:“的确有这么回事,府里私下里一直隐隐有这传言。”
“你二叔娶了王家女,你娶了王家女,等贾宝玉再娶了薛宝钗——一个流淌着一半王家血脉的姑娘……假以时日,你们家究竟是该姓贾还是改姓王?”
像是屁股底下被狠狠戳了一刀子似的,贾琏猛然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满脸煞白又惊又怒。
“王子腾这是想彻底侵吞我们贾家不成?!”
他不想顺着林如海的话去胡思乱想,但现实却是由不得他不怀疑。
放眼满京城乃至满天下,也没见有谁家联姻是这样联的,顶多姑侄两个嫁进同一家已算是少见,还能将仅有的两个嫡子全都给把持了?
这究竟是要联姻呢还是妄图侵吞?
越想,贾琏便越是惊怒交加后怕不已,哪怕屋子里放了不少冰块降温,他的后背也还是彻底湿透了,估摸着随手拧一把都能拧出不少水来。
“我要休妻!立马就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