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处境,她也是别无选择,偏偏还不得理解……摊上这样一对成事不足净跟着扯后腿的至亲也真真是难为死她了,”
这话立时引得几个丫头纷纷附和赞同,竟个个都在为探春抱不平,提及赵姨娘时却全是鄙夷不满。
只觉得那人胸无点墨没有见识没有成算,两只眼睛只看得见自己面前那点子利益,却丝毫看不见女儿的难处和不得已。
林碧玉听着她们叽叽喳喳不禁就笑了。
见状,林黛玉就问,“好端端的姐姐为何突然发笑?莫非我们说错了什么?”
“听说二老爷拢共有两个姨娘,除了那位赵姨娘还有一个周姨娘,听说还是当年老太太赏下的。咱们来到贾家也有好几个月了,仔细想想可是从未见过那位周姨娘?”
林黛玉一愣,拧眉细想片刻点点头,“非但不曾见过,若非偶然听探春提起过一回,咱们只怕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呢。”
“她也是贾家的家生子,又是老太太亲自赏下去的,按理来说在府里应当有几分体面才是。偏偏她进二房多年无儿无女也无宠,沉寂得很是彻底。
而赵姨娘却儿女双全还都好好儿长起来了,甚至十几年过去都还颇得二老爷喜爱,便是不及正房太太尊贵体面,好歹也能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
同样都是姨娘,处境怎么就能如此天差地别呢?”
同一屋檐下住了这几个月,足以看得出王夫人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端的是面慈心狠。
周姨娘的凄凉处境似乎也更印证了这一点。
偏偏,在所有人看来都蠢得清新脱俗的赵姨娘却活出了一份自己的体面。
儿女甭管养得好不好,好歹都齐齐整整长大了。
时常不自量力盯着正房太太和嫡子瞎闹腾,却全须全尾地张扬至今,连贾政都不曾厌烦了她,始终宠爱依旧。
“这果真是个大蠢货能干成的?”
几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皆被问住了,目光惊疑不定。
“姐姐的意思是……赵姨娘不是蠢,而是大智若愚?”林黛玉满脸不敢置信。
林碧玉笑道:“她是不是大智若愚我不敢说,但她绝对不是真蠢,至少有自己安身立命的小智慧在。
如此再回过头来细看她与探春之间的种种,是否品出几分微妙来?
探春固然聪明,但那点小心思却也十分明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惧怕和打算,更何况知女莫若母。
再怎么心里不畅快,却也到底是亲生的骨肉,毁了她自己能得个什么好?反而她将来若果真能得个好去处,对他们母子来说亦是一大倚仗。”
是以,不如成全她。
赵姨娘比谁都清楚王夫人的为人,断然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探春想要真正抱上那人的大腿可不容易,两头讨巧犹如痴人说梦。
只有她们母女之间形同仇人水火不容,王夫人才有可能对探春另眼相看,才有可能为她打算打算。
无论是纯粹的利用也好还是果真有那么两分真心,将来探春的去处也差不了哪儿去,至少一定比跟着她这个亲娘一条心的结果好太多太多。
这是身为庶女的无奈,也是身为姨娘的无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惜当局者迷,她眼下怕是还看不透其中曲折,只觉满腹委屈无人能懂吧。”林碧玉如是感慨。
兴许是太过离奇,林黛玉起先还很惊疑不大敢相信事实真相竟会是如此,可转念仔细想想却似乎又不难发现些许微妙之处。
回回赵姨娘闹过之后,探春与王夫人似乎就更亲近些,越是闹得凶,探春的处境反而就越轻松越快活。
王夫人肯赏好脸,底下的奴才自然也都乖觉。
这次仿佛也是如此套路。
原本探春被牵连吃了挂落,但她去找赵姨娘说教劝诫结果反被劈头盖脸大骂一通撅了回去、甚至盛怒之下的赵姨娘还亲口说没生过这个白眼儿狼……算是彻彻底底闹翻了。
于是隔天听说了消息的王夫人就亲亲热热地搂着她,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儿”。
这下子林黛玉是真服了,忍不住感叹:“论聪慧我这辈子怕是拍马赶不上姐姐了,还是姐姐看得透彻。”
“你哪里是没有我聪明,不过是年纪轻经历得少,于人情世故方面还尚有欠缺罢了。
总之千万记住了看人不能只看表象,你得仔细斟酌斟酌他干的那些事儿,再好的戏子哪怕能蒙骗所有人,却独独掩盖不了利益得失中暴露出来的真相。”
林黛玉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旋即想起她的话又不禁郁闷哼哼,“姐姐分明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年纪轻经历得少,姐姐不也一样?为何姐姐就没被糊弄住,反而一眼就看穿了?说到底还是我不够聪明,姐姐就不必安慰我了。”
这辈子经历一样少,上辈子可不是。